第69章哨音响起
胡秋妹因为哥哥宁愿牺牲自己,将读书的机会让给了她和弟弟,她本来就比同龄人懂事,加上特殊的家庭环境,更加重了她的精神负担。
那段时间正好是初二上学期,是整个初中学习内容最多,理解和记忆最花时间和精力的时候,她自尊心极强,人又敏感,小小年纪如何能够承受这些东西。
因思想包袱过重,她出现晚上睡不好,厌食和记忆力减弱的情况,上课经常走神。初二上学期最后一个月和下学期开学前一个月,她没能调整过来,成绩一路下滑,最低名次排到了班上倒数第五名。
她不想上学,甚至因绝望一度产生了轻生的极坏想法。好在老师和妈妈及时给她做思想工作,让她放弃了错误念头,慢慢从失去父亲、哥哥辍学的阴影中走出来,可这时成绩已经一落千丈,要想补已经太晚了。
后来,她只考上本镇的职高。进入高中后,大家都鼓励她,特别是哥哥有了一定的收入,她们家经济状况稍稍好转,她重拾信心,成绩也越来越好,名次稳在班级和年级前列。
可就在她满以为可以考上一个心仪的大学,没想到却折戟沉沙,连专科也没考上。
若干年后,本市的招办主任东窗事发,牵扯出一系列案件,才爆发出她当年落榜的原因。原来是那招办主任受贿,将她的成绩卖给了别人,她去学校看到的是一个假成绩。当然,这是后话。
胡秋妹微微翻身,浑身的肌肉就像要垮掉一样酸痛不已,听大家发出了均匀的鼾声,怕影响大家休息,她还是忍不住翘起头看一眼像父亲一样的老汪。
时间长了,胡秋妹慢慢适应了砖厂的节奏和生活,人也轻松多了。只要有空,她就做饭,或替同寝室的人洗衣服,大家的衣服袜子破了啥的,缝缝补补就是她和方小玲的事。如果有人要写信或填写汇款单,都是胡秋妹替他们完成。
渐渐地,她和大家成了没有血缘的一家人。年长的亲切地叫她秋妹儿,年轻的叫她小妹儿。
大家照顾她,收工后总到她的工地看看,见她没做完的事,都愿意伸手帮她,凡是要花大力气的事,都替她完成。
在寝室里,有时候大家高兴了,就让胡秋妹唱几句歌,给大家解闷。
过了一个周,胡秋妹给家里写了一封信,告诉家里她现在在哪里,做什么,过得怎样。
在砖厂里,大家最怕的是张二狗的口哨。张二狗的口哨一响,大家就紧张。他的口哨一响,大家就知道要么出了啥事,或要加班,或者天气突变。
口哨最喜欢响在半夜,只要天气突然变化,起了风或要下雨,他的口哨一定会响。如果未安睡还好,安睡以后口哨响,等于要了大家的命。
谁也不敢不起来。工地上的设备、工具、机器啥的都要覆盖,防止雨淋。各人负责各人的工地。半夜听到口哨响,像打仗一样,各人奔向各自的战场。
最要防范的是码好的坯,淋雨或地脚被雨水泡,就要报废。如果因延误盖或没盖油布,造成报废,事儿就多了,问题也严重。码的坯不算工资,烂的泥巴要运回去,还要扣工资。
胡秋妹就遇到过两次,好在两次她们的任务都不多,又有其他人来帮忙,一会儿就忙完了。
终于熬完了一个月,胡秋妹心想可以领工资了吧。向同事打听工资的事,同寝室的人说,厂里要压半个月的工资,要到下个月的国庆节才发,还说是考虑到国庆之后马上是中秋,才提前发,到时放假,让大家有钱买东西过节。
好不容易捱到中秋的头一天,厂里终于发工资了。还放了两天假,厂里说是对大家这段时间辛苦的奖励。
厂里的工人几乎是外地人,他们都不回家的。不管一天还是两天假,不管男的女的,首要消遣方式是逛街,大部分钱寄回家,剩余的钱拿来逛城市、商场。
男的一定要喝二两,几个凑起来;女人的钱手要把紧些,通常买两件穿的,还有剩余买点零食照顾嘴巴。嘴巴喜欢不停歇,好像是女孩子的通病,不分年龄,也不分工作的。
胡秋妹领到485元工资。她准备寄300元回去,剩下的开生活费和自由支配。领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劳动果实,胡秋妹开心之余又有点失落。
她攥着四百八十五元钱,走回寝室,站在门后镜子前,看着自己一天天晒黄的脸庞,刚才还有说有笑的胡秋妹,突然沉默了,镜子里的她,哪有一个少女的青春模样和活力。她才十九岁啊,可看上去已经成了二十好几的老姑娘。
看看自己变黄的双手,比抽烟人的手好不了多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