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先是一愣，随即小跑过去，激动地抱住顾锦川，一边哭一边骂道：“顾云亭也太过分了吧，为了侮辱你，竟然让你穿这样的衣裳，还让你做最低贱的奴婢才会做的活儿。”

顿了顿，她的声音忽地高昂起来：“不过锦川你放心，有我陪在你身边，咱们一定会东山再起的！”

她以为自己这样说，顾锦川就会感动得痛哭流涕，并且许给她正妻之位。

将来咸鱼翻身之日，顾锦川和她，一个是大名鼎鼎的凌风城主，一个是美艳动人的凌风城主夫人。

可话音落下之后，迎接胭脂的却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发现了不对劲，她不禁皱了皱眉，问道：“锦川，你怎么不说话？”

顾锦川仍是不搭理她。

有那么一瞬间，胭脂甚至以为顾云亭坏事做尽，把顾锦川的舌头割掉了。

可随后，一位太监从旁边路过，幽幽往这边看了一眼，不悦道：“偷什么懒呢，要是扫不完这个院子，你今晚就别想好好休息了！”

声线尖细，还翘着妖娆的兰花指，胭脂看不顺眼，刚要骂回去，顾锦川却推开了她，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我没有偷懒，我会在天黑之前打扫完的。”

让胭脂意外的是，顾锦川的声音听上去跟那个太监简直一模一样。

恍若晴天霹雳一般，她蓦然瞪大了眼眸，伸手指着顾锦川的鼻子，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良久，胭脂恍然大悟，目光逐渐往下，紧紧锁定在顾锦川腿间。

顾锦川原本仿佛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但当胭脂的视线望过来时，他忽然感觉到一股耻辱，便下意识地伸手推了她一下。

胭脂摔了个踉跄，再次爬起来的时候，不可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还以为顾锦川只是穿了太监的衣裳而已，却不料顾锦川真的成了个太监。

往后余生，她难道要跟这样一个人过下去么？

不。

即便顾锦川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可失去了生育的能力，将来还是要将江山拱手相让给别的人。

这实在太恐怖了。

胭脂想也没想，一鼓作气冲向了门口，使劲拍打着厚重的铁门，嘶吼道：“放我出去！我不要待在这里！”

看着她披头散发，浑身沾满泥土，状若癫狂的模样，顾锦川默默握紧了藏在衣袖下的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已经失去了一切。

荣华富贵。

千里江山。

爱他的父母。

现在，就连胭脂也要抛弃他了。

他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错，让他的生活在一夕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明明顾云亭是那样不受父亲的待见，明明顾云亭看上去就是个瞎了眼的懦夫，成不了什么大事。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顾云亭，在背后养了三万私兵，打起仗来丝毫不手软，能亲自带兵上阵厮杀，也能担任队伍的军师，冷静地指挥。

直到输的那一刻，顾锦川都不敢相信，自己会败，并且败得那样惨烈。

胭脂的叫喊声越来越哑，落入顾锦川的耳中，他扯起一道苍白的笑容：“没用的，他们不会放你出去的，你这辈子都要和我在一起。”

闻言，胭脂抱着脑袋不肯接受事实，双腿无力地跌坐在了地上。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在顾锦川身边，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整日都被城主和城主夫人挑错。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两城的婚约作废，自己有机会成为从小妾晋升为正室夫人，顾锦川却成了个太监。

她哭得凄惨，手指从门上划过，留下长长两道血痕。

——

傍晚时分，顾锦川给城主和城主夫人送饭。

进入阴暗的地牢，铁锈味和血腥味扑面而来，他却像是闻不到似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变化。

走到关押城主和城主夫人的地方，只见城主夫人侧躺在稻草堆上，姿势很是怪异。

顾锦川皱了皱眉，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却见城主夫人心口插了一块碎瓷片，血液早已凝结，红得刺眼。

“娘？”他手一抖，饭菜掉落在地，发出一声巨响。

听到声音，原本背对顾锦川的城主回过头来，脸上挂着阴沉沉的笑容。

“爹……”顾锦川后退了两步，泪水从眼角淌下来：“你把我娘怎么了？”

城主的笑容愈发灿烂，嘴里一直在念叨着什么。

隔着牢门，顾锦川听清了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