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绍川在她的回话里睁大了眼睛。

在他的目光当中，江棠对他伸出手，她的手指轻柔地碰在他的脸上。

江棠想，她跟他已经有几天没有见面了。

其实很难去描述那一场车祸，手机视频里面天旋地转，随后再陷入一片漆黑时，她的心情究竟如何。

她的声音在呼喊着裴绍川的名字，慌乱的、惊恐的，几乎破音的。

而她在心里，则呼唤着并没有什么用的系统——在她兑换了脱离礼包之后，身上的这个系统，就丧失了大部分功能，简直和一个简易的小说阅读器没什么两样。

系统只给了她一个机械的回复，和原著的界面，并没有什么卵用。

……

江棠其实一直是想要脱离穿书管理局的。

但是那一刻，她从来没有那么怀念过曾经拥有的商城，还有里面的积分、药品。

心里的一个声音告诉她，别折腾了，这只是一个小说世界，你是来退休养老的，这和你曾经经历过的并没有什么不同。你现在手里有钱，生活愉快，直接躺平算了。

这确实是她曾经想过的，无忧无虑的退休生活。

她也习惯于不听不看不想那些有关于世界本质的问题。

这确实是一个虚拟小说构建的世界，裴绍川只是这个世界里连名字都没出现过的人，出场的戏份更是一点没有，比一段虚拟数据更要虚拟。

可是……

立足于虚拟的世界里，就没有真实吗？

不，并不是这样的。

小说里的一句“那么他们经过了很多年月”，她都要逐一去体验。

她和他分享的奶茶是甜的，他给她烤过的鱿鱼能辣得她嘶嘶吸气，他握住她的手按下回车的时候，她的心跳频率会逐渐加快。

如果说裴绍川敲打出来的一段程序都会对世界说出一句你好，那她所经历的一切，所握紧过的手，又怎么不是一种真实呢？

当想明白这个问题之后，这个声音的苗头就在她的心里被掐死了。

管他的！

别管什么真的假的实的虚的，她乐意就行！

她得救裴绍川，她必须得救他。

不论如何，裴绍川绝对不能死。

后来她发现自己想多了，祸害遗千年，这小子心眼比别人命都多。

……

还好，还好裴绍川还有plan b，不然江棠觉得她说不得要摇着系统的脖子（如果有的话），从这个葛朗台手里抠下一点东西来救人。

没用的东西，还不如裴绍川顶用。

尽管这只是虚惊一场，可是这一场虚惊，也让她的心里逐渐有些明白了。

原来人只有在濒临失去的时候，才会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而现在，在她的面前，裴绍川正在望着她。

他好像明白了她刚刚话语里的含义，目光当中竟是在一瞬间浸染了太多惊喜：

“你敢应我就敢抵。”

他相当无奈，又仿佛纵容般地说。

“谁让我喜欢你呢？”

江棠又乐了，她的手指碰到他的脸上，凉的，有点痒。

然后她伸手摘下了他鼻梁上的眼镜。

裴绍川的眼镜度数不高，其实和平光镜只有些微的差异，但是当摘下眼镜和她对望的时候，他还能感受到一阵不知是因为度数变化、还是因为正望着她的轻微晕眩感。

他总觉得他会为此，目眩神迷。

江棠对着他扬起手，晃着指尖夹着的金丝眼镜，好似得意洋洋地炫耀战利品：

“哪有你这种自愿抵债的？”

他坐着，她站着，只是她倾下一点身，靠得越发近，近到呼吸可闻。

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她轻柔的呼吸拂过他的鼻端，像是一阵轻柔的、动人的风。

他能看到她那灵动的目光里，那点狡黠的笑意。

江棠以一个调戏良家妇女的姿势再出手，用眼镜腿挑起一点裴绍川的下巴，如同强抢民女的山大王：

“也不是不行，从了我，从此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

旖旎的氛围瞬间消失。

裴绍川用目光表示质疑。

“怎么个吃香的喝辣的？”

江棠义正词严：

“有我一杯奶茶，也有你一杯。”

裴绍川回以一个更加质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