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随安的手按在了作业簿上,谭清明的手纹丝不动,没有挪开的意思。
整个教室落针可闻,往日叽叽喳喳的学生像是被安放了消音器,他们静悄悄盯着两人,连声大气都不敢喘。
“先放在我这里,”谭清明道,“晚些给你。”
距离近了,边随安才听清这个声音。
好熟悉,为什么这么熟悉。
像是听过无数次了,可怎么都想不起来。
边随安嘴唇轻颤,按在作业上的手指抽搐起来。
“我......”
仅剩的力气只够他侧过身去,甚至看不清身旁人的脸。
他不知脑子里在想什么,竟然松开作业移开手臂,去摸谭清明的指头。
谭清明向后挪开,边随安扑了个空。
“回去吧,”谭清明道,“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好,要上课了。”
上课......为什么要上课?
哦,对了,刚刚听到其他人在讨论,来了个新老师什么的。
新老师会在这里待多久?
会像以前的那些一样,待不到三个月就走吗?
边随安傻傻站着,像根被削掉嫩芽的木头桩子,半天不会挪动。
谭清明扫过他胸前的名牌,视线挪动开了:“......边随安同学,回到自己的位置。”
边随安这才清醒过来,他依着对方的要求退到最后,退到自己的座位上,傻傻坐了下去。
为了不让福利院的孩子们与社会脱节,福利院保留了这座教室,但是因为给出的工资有限,也不是正经的公立学校,来到这里的教师总是来了又去,没有几个能干的长久。
边随安坐在原处,痴痴盯着讲台上的身影。
讲台上的人做过自我介绍之后,很快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写画画,进入自如的工作状态。
边随安什么都没有听到,只听到那个人的名字。
谭清明。
谭、清、明。
他在心里咀嚼这个名字,揉碎了、吃烂了、碾碎了,最后吞入肚腹之中,让它融化在身体里。
为什么会这么熟悉?
究竟是为什么?
边随安心绪波动,胸口的玉佩紧跟着颤动,它泛出莫名的热量,炙烤那块皮肤。
他探出手去,握住那块玉佩,它像块烧红的烙铁,在指间绽出浓烟。
一节课不知不觉的过去了。
谭清明说出下课的指示,却没有把作业本拿出来交还给边随安,他将边随安的作业本放进公文包里,起身走出教室。
教室里的学生们松了口气,叽叽喳喳吵闹起来,边随安跟到门边,见谭清明走得远了,他遥遥跟在后面,在不让对方发现自己的前提下,做一个尽职尽责的跟踪者。
他想好了,如果被谭清明捉住,对方问到为什么跟在后面,他就说作业被放进公文包里,他今晚没办法写作业了。
院长这段时间出差在外,谭清明径直掠过院长办公室的牌子,走进了主任办公室里。
不知谭清明在主任办公室做了什么,因为人在办公室待了很久,待到边随安在外面等的昏昏欲睡,谭清明才走出房门。
谭清明人高腿长,别人至少走出两步,才能跟上他一次迈出的步幅,边随安怕离开太远把人也跟丢了,只能硬着头皮靠近,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福利院范围里的操场不小,但也没什么遮挡,边随安的隐藏显得十分突兀,在谭清明离开院门的前一刻,他突然回过身来:“为什么跟着我?”
边随安本来想好的一系列话语聚到喉口,咕噜噜滚下去了。
竟然......竟然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什么作业、什么公文包、什么写不了......零零星星的字节在脑中出现,却无法链接起来。
在谭清明平静淡然的目光里,边随安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谭清明看着面前的小孩。
边随安长成少年人的模样,已经不是人间概念里的小孩了。
可在谭清明眼中,他还是那个哇哇大哭不肯喝奶的小肉团子。
小肉团子像抽芽的柳枝,歪歪扭扭立在地上。
即使从捡到边随安开始,就知道边随安今生伴随业力而来,无论遭受怎样的摧折与苦痛,都是为了还清业债,早入轮回。
谭清明当年狠心将他留在福利院里,就是不想与他再有纠缠,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