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得他,她不会再记得他们以往的种种……那么,就算她侥幸真能投胎,届时他怀抱著满满回忆该搁哪儿去?他该如何去面对已遗忘往事前尘的她?
而她,还会再唤他傻鹰吗?
他早该在他还不明白什么是爱时就牢牢捉住她的,他早该在当年就带著她远走天涯,不理会这见鬼的凡间俗事的,正因为他的什么都没有做,才让她落到了今日这等下场……
“回来。”他喃喃轻唤,“你回来……”
那夜过后,皇甫迟终于倒下了,按人间的说法,就是病了,这让时时都处在噩梦边缘的兰总管,差点为他急白了满头的发。
“兰爷爷……”闻讯赶回宫的轩辕岳,万没想到回来所见著的,就是躺在病榻上的师父。
兰总管对他摇摇头,拉著他到一边对他细声说出了这几个月来的骤变,并在轩辕岳难以置信时揽著他的肩,要他坚强起来,身代师职撑起整座失了主人的钟灵宫。
缠绵病榻的皇甫迟,时睡时醒,浑浑噩噩过了十几日,每日就只是在醒来后痴痴地捧著手中铜镜,看著已身在鬼界的纪非。
一蓬蓬摇曳的青焰色鬼火,在镜中闪闪烁烁,照亮了纪非的侧脸,也映亮了皇甫迟无声滑下的泪,就在这时,鬼后突然出现在镜里,朝他狰狞一笑,登时皇甫迟手中的雾镜碎裂成两半,断绝了他寻找她的最后一线希望。
他再也见不著她了……
自雾镜碎了后,皇甫迟病得更沉了,连著十来日也不睁眼,轩辕岳红著双眼,日日都守在病榻边不肯离去,后来在体力不支时,这才被兰总管派来的人架去歇息。
直至某日,始终守在榻旁的兰总管听见了阵嘶哑的低唤。
“兰……”
“老奴在。”见他总算清醒,兰总管欣喜地凑上前。
皇甫迟勉强睁开沉重的眼帘,却没见到那个一直在他的胸坎上睡到六岁,这才被兰总管揪著耳朵带走另睡一室的孩子。
“……燕儿呢?”
兰总管呼吸一窒,泪水顿时浮上了干涩的双眼。
犹不清醒的皇甫迟喃喃说著,“天色晚了,该叫那孩子回宫吃饭了……”
经他这么一说,始终坚强撑著的兰总管再也禁不住,噗咚跪在地上,面上老泪纵横。
“国师大人……”怎么会病成这样……这教他日后怎么去见皇后娘娘?
“燕儿又出宫去玩了吗?”
“出去玩了……”兰总管用力以袖拭去泪水,强打起精神哄著他,“燕儿带著岳儿出门去找龙王玩呢。”
皇甫迟不放心,“别教龙王给欺负了……”
“不会不会,燕儿那么聪明……”
久久没再听见皇甫迟接下来的话音,兰总管低首一看,这才发现他又睡著了。
兰总管心痛地为他盖妥锦被,小心翼翼取走搁在床畔已碎裂的雾镜,一想起以前纪非也总是镜不离身,他两手掩著脸,将破碎的哭声埋进掌心里。
“娘娘……”
不远处案上的孤灯,焰花伴随著兰总管低低泣音,一同度过这清冷的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