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云寒任他作为，却如同一具被抽空灵魂的躯壳，连自己吐纳的本能都没有了。

若是他继续维持这般状态，用不了多久，他便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废人！

祁无妄努力压下心中的焦急与愤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分析。

首先，这里是他的碧海云宫，里面的生灵同他都有契约关系，没有谁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伤害楼云寒。

这便排除了周围的外力影响。

其次，此处乃是用万年梵天紫玉竹修建的竹屋，本就有净化心神，养神安魂的作用，又有通心玉打造的玉床，两者结合，可净化心魔，故而楼云寒应该也不是遭受了心魔袭击。

至于魂印，他方才看过了，魂印并无引动的痕迹。

那又是为何？

短短瞬息之间，祁无妄已经闪过了诸多心念。

排除了所有外力影响，他只能从方才发生之事分析。

方才，他因为小儿的不信任而有些失望，对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动了重新考量的心思。

但那小儿哭得那样伤心，又老实认错，他心中的那股冷意没坚持一会儿就散了。

然后他就想先安慰安慰那小儿，尤其是看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他真怕那小儿岔过气去，便想抽手为他顺顺气，然后……

然后那小儿好似误会了他的举动，情绪愈发激动……

然后他便道心崩塌了！

祁无妄想到此处，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跃上心头。

难道……

他双眼猛地睁大，难以置信地看向一身灰败之气的楼云寒。

“楼云寒……你……你道心为何？”

这个他早就想问的问题，因为在秘境中时时处于生死危机之中便一直没能问出，眼下，他却有些不敢听那回答。

楼云寒对他的话毫无反应。

他的心神正在经受剧烈的震荡，无数他与祁无妄的点滴画面不断在他脑海反复上演，那些幸福的，雀跃的瞬间，那些被拥抱，被偏爱的时刻，所有的幸福画面都被那句不断盘桓在他的心间的话给冲击得粉身碎骨。

无妄让我走……

“楼云寒！”

无妄不要我了……

“长宁！醒来！”

“你道心为何？”

道心为何？

楼云寒的意念下意识地回答：

我的道心就是你啊……

无妄，无妄……

除了给了我新生的你，我在这世间还有何执念？

可你不要我了……

我又该去哪儿？

我没有家，也没有家人，没有朋友，若你不要我，我还有何处可去？

“长宁！醒来！你不想长生了吗？”

长生？

长生有什么好？

若只剩我一人，长生便是无尽的孤独，我早已受够了孤独。

“长宁！我……我没有不要你，你快醒来！”

没有不要我？

骗我的……

你让我走……

你明知道我无处可去……

“长宁！”

“岁岁……”

一道陌生的称谓在楼云寒耳边颤抖地响起。

虽然陌生，但这称谓却令楼云寒心中一颤。

“待你觉得我表现得很好，或是很爱我时再这般唤我吧……”

心底深处的记忆被勾起，楼云寒空洞的双眼逐渐有了一丝光亮。

他潜藏在识海深处的心神从抱着的双腿中抬起头来，愣愣地看向虚空之中。

无妄在唤我。

他唤我岁岁。

是觉得我做得好，还是他愿意爱我了？

不，不可能的！

无妄让我走……

他不要我了！

那一道虚影又要将头埋进双腿间。

“岁岁！快醒来！你别再吓我了！”

“楼云寒，你就这般软弱吗？软弱到要让旁人来影响你的生死！”

不，无妄不是旁人……

“楼云寒……你到底要我如何？”

“大道三千，你选什么不好……”

“你这无知小儿……你知不知道你的选择有多愚蠢！”

我不知，好像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满足，是我太贪心了吗……

“罢了……”

“你快醒来吧……”

“待你醒来……”

祁无妄的声音愈发无奈，似是在挣扎一般。

楼云寒的心神又被勾起，不由地对他接下来的话产生了强烈的期待。

祁无妄已经将楼云寒抱在怀中，自然也看见了他眼中逐渐恢复的那一丝神采。

他愈发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测，而这个结论却令他心情更加沉重。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眼中的挣扎便尽数化为妥协后的无奈。

“待你醒来，一切都会如你所愿。”

“还不醒来？你当真想要成为一个废人吗？”

如我所愿？

这是何意？

我有何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