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护住曾藏了多?年的隐秘心事,宋烟烟身子不由更往车厢内靠去,抓握于窗沿的手愈紧,指尖抠于厢板,传来一阵细微刺痛。
“那些?年月,真的便不作数了吗?”萧京墨小心护着那纸笺,收回怀中,言语中尽是低落之意?,“下来,好吗?权当……了我一桩愿。”
萧京墨最终,仍又上了马车,紧扣了宋烟烟小臂,将她带下了车。
元叶于旁垂首静待,目不敢斜,只?心头低念着:“这两位,真是一般执拗,谁也没比谁强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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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烟烟被萧京墨引着,行至山腰一处平台之上。
极目远望,前方一排排连绵山脉被雪相覆,其上一颗硕大的金色夕阳,正缓缓下落。
余晖洒落,将整条山脉积雪映得似如炭火,可分明……分明风疾冻寒,又何必,自欺于人?
宋烟烟闭目轻颤着,祖屋被焚那夜的漫天飘雪,她于雪地驮负着娘亲前行时?的彻骨冻寒,还有今岁初一,那一捧被元欢的胭脂染成血色的积雪……
脑海中不住闪回的那一幕幕,令她只?想拔腿逃离。
几?乎便要回身之时?,她突觉肩头传来一阵暖意?,而?后略有沉感。
鼻尖传来熟悉的,独属于他的清冽之气,她蹙眉伸手欲扯落氅衣,却被萧京墨紧紧按住了带扣。
萧京墨此刻立于宋烟烟身前,高?大身形挡去了前方雪山。宋烟烟抬眸,见平素果决沉毅之人,此刻满面愁思。
仅只?一眼,宋烟烟便慌忙转开视线,可耳畔低声轻念,却是无论如何躲不过。
“自去岁深秋,你搬离别院,已近年了。我一直盼着,便只?盼着,能再望一眼晨阳竹林,或能再见一眼,朝阳下那张面庞。可不知为何,竟那般难?”
他嗓音紧涩,话音倏顿,令宋烟烟觉听了似哽咽,不由愈躲了视线。
“我自从未想过,那年奉父命前往京郊寻人,却会……真便全然改变了我一生。这些?年月,于你……究竟……”
“世?子可知!”宋烟烟蓦然紧闭双眸,厉声断了萧京墨话语,“世?子可知,雪对于我,是至今尚未得白的冤屈,是年少时?险些?冻毙的恐惧,是无数个夜里纠缠的噩梦。仅只?一抹阳光,无论是晨阳或是夕阳,都无法驱散那些?,又有何意?呢?”
“这些?年月……爹爹过世?后的这些?年月,于我是恐惧、是不安、是孤独、是惶恐,是一生最痛最苦的回忆。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带着娘亲走了出?来,我只?望能同娘亲一起,了结过往所有,从此……永不回头!”
还有那些?她不愿为人知的少女心事,在那苦痛记忆之上,又多?添了一笔涩然。
她话语那般坚定,震得萧京墨蓦然退步。他瞳眸紧缩着,凝望于她,只?觉昔日晶莹面庞上滴落的那两串泪珠,刺目得令他生疼。
萧京墨久久默立无言。
宋烟烟抬手拭去面庞泪珠,解下胸前氅衣带扣,墨黑氅衣叠落于雪地,寂然无声。
她转身欲离,下一瞬却又被紧紧扣住了手臂。
“如若过往苦痛,我同你一起,了结了那一切。余生且长,还有往后。我们便不再回头,便弃了过往所有,只?向前看……”
可他终究未得一声应。
宋烟烟只?挥开了他手,定然向马车行去。
“麻烦尽快回官坊,时?辰且晚,怕我娘亲担忧。”宋烟烟于车旁向元叶请托之时?,嗓音已是冷静沉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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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车厢之内,萧京墨兀自闭目背靠于内,宋烟烟亦垂首不语,一路无话。
马蹄声歇落之时?,萧京墨终启凤眸,又开口道:“往后莫再去往节度使府了,他们定无善意?。”
宋烟烟蹙眉低应了声,便欲起身落车。
许是怕她又如过往,不肯将他的话听入耳,萧京墨于后又补了句:“我已探得,谢知珩当年有个妹妹,在你父亲回京前中毒,不治而?亡。当年曾延请过的大夫,亦大多?寻不着踪迹,我近日方得了消息,她所中之毒,同你父亲……是同一种。”
“同一种?”宋烟烟顿步回座,“我记得你此前说,我爹爹中的乃是慢性毒,所以他中毒两年过世?,令人以为是疾病缠身而?故。可我今日听节度使夫人提起,那位小姐中毒三?月便离世?了。”
“不过是计量之差。再为慢性之毒,若摄量巨大,亦能快速致命。”萧京墨沉然道。
“可他们……总不至于下毒害了自家孩子……”
“具体情形仍在查探中,总归离他们远些?,他们与?你父亲之事,必有瓜葛,于你自无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