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夏国国历六十二年,冬。
他被师傅捡回来的那天,大雪封山,百鸟飞绝。大概是冻的紧了,哭叫声在冰天雪地里传的格外远。纷飞的大雪中缓缓走来一人,看面相也就四五十岁的样子,一头长发却早已斑白,随意束在脑后,让人分辨不出他真实的年龄,手上提着一只还在抽搐的狍子,来到他的身边。丢掉手中的那把剑,剑插在雪地里,竟是生生把柔软的雪花冻成了冰凌。嘀咕了一句:“谁家的孩子,这才几个月大,真是造孽哟!”俯身把他揣到了怀里。大概是感觉到了温度,婴儿慢慢止住了哭声,伸手在老头胸口揣摩了半天,没有预料中的那抹柔软,撇撇嘴,皱皱眉,哭闹声哇的一声又响彻了山间小道。
回到了屋内,此人将孩子放在床上,自顾自的灌了一口酒说道:“别急别急,老汉我马上给你做吃的。”说罢,在屋内的炉子下生了一把火,几下将那只狍子薄皮洗干净后,烤在了火上。热气顿时从炉子下时不时冒出的火星里弥漫到了整个房间,小娃娃大概是感觉到了温暖,哭声渐熄。炉子内诱人的肉香弥散开来,屋外仍是大雪纷飞,片刻不停。
不多时,狍子已经烤好了,老头切了一块最鲜嫩的大腿肉放到那孩子的手中,只见烤肉一入手,前一刻还挂满泪痕的小脸上顿时喜笑开颜,只是为时尚小,牙还未长全,几口就已经啃得满嘴流油,小胖手时不时在老头的胡子上抹上一把。老头也全不在意。
他灌了一口酒自顾自的说道:“小娃娃,你爹娘怎么就这么狠心呢?这么冷的天,把你丢到这人迹罕至的大山里,要不是遇上老汉我,可就糟咯。你这小娃娃也是好养活,自己抱着块烤肉也能睡得如此安稳。”再看那孩子,已然沉沉睡去,嘴角还留着一丝淡淡的微笑,老头拿起身边的酒坛狠狠灌了一口,提起身边的剑又割了一大块肉,瞥见婴儿眉心那个淡红色的痕迹,如同竖目,笑意一凝,又灌了几大口酒,倒头便睡下了。
春去秋来,七年时间匆匆而过,青去又黄,转眼人间换了岁月。
原本宁静的山林间被一阵吵闹声打破“师傅师傅,我为什么要练剑啊?
师傅师傅,为什么你胡子这么多啊?
师傅师傅,中午又吃野猪肉吗?师傅师傅,什么时候再下山一次啊?
师傅师傅,我到底叫什么啊?”
老头斜卧在一块大青石上,眯着双眼,腰上只有两样东西,一个葫芦,一把剑。七年了,捡回来的婴儿已经长成了生龙活虎的少年,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时不时闪过古灵精怪的光芒,唇红齿白,整天跟着老头在山里捕猎,生的叫人见了就打心眼里喜欢,一张完美无暇的脸上唯一叫人看了觉得不和谐的就只是眉心那处红痕更加凌厉,仿佛被一把利器深深划过。
“孩子七岁了,是该有个名字了,总不能每天娃娃,娃娃叫着。他不像我,终归还是要出去的。”老头蹙起了眉头,他乖巧的闭上了嘴巴。师傅每次皱眉,就是有事情要发生了。
“来,小娃娃过来,坐在师傅旁边。”他乖巧的爬上了大青石,依偎在师傅身边。抓着师傅的一大把胡子,傻傻笑着。
“孩子,你记着,从今天开始,你就叫长安。”
“师傅师傅,什么是长安呀?”
“此生无忧无虑,无病无灾,岁岁平安。”
“师傅师傅,为什么叫长安啊?师傅师傅,怎么样才能长安呀?”
“你!现在!立刻!滚去练剑!不然中午没饭吃!”
“是,师傅!”长安脖子一缩,逃也似的跑了。
这些年里,老头每日只是尽心抚养长安,教他读书认字,教他人世百态,给他讲一些江湖趣闻,时而带他下山见见世人,时而与他在剑藏山里嬉戏玩耍,有时看到奇花异草便采摘下来,回来免不得又要在木桶里泡几个时辰,日子一久,小长安的身子骨越来越壮实,看着他无忧无虑的成长着,一切看在老头的眼里,喜在心里。
只是有一个问题时常萦绕在长安的心中:“师傅到底叫什么?”毕竟是孩子心性,时间一久也就忘了,开心了叫师傅,不开心就叫糟老头,二者倒也乐得逍遥自在。
又三年,长安不知换了多少把木剑。三年,长安几乎踏遍了剑藏山的每一个角落。钟乳鸣泉,奇谲瑰丽。百兽归巢,丛林掩月。
可是三年,长安的师傅只教了他一剑。
他和师傅住的茅屋里床下堆满了剑谱,师傅说江湖上各门各派,各个世家,各个宗门的剑法这里都有,随他去练。他也曾手不释卷废寝忘食,捧着剑谱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