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要紧的是,这位道长来得正是时候。
城中有人染上了瘟疫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人心惶惶。
虞景闲更是在混入守卫之中后,无意间听到他们准备放火烧之。大抵是因为虞景闲离得远,一时没有听清楚到底是烧掉那些已经铺陈了好些时日的尸体,亦或者是连带着所有可能被沾染上的人一起。
他放心不下沈棠宁,只能忙不迭来找她。
而彼时,沈棠宁才亲眼瞧着一名百姓喝了那道士的符水之后,没了从前那颓败苍白的神色。
“这不过是障眼法而已。”
虞景闲到时,正好听到沈棠宁笃定地说,她一字一顿说的坚定,可偏偏一时让人有些分不清,她到底是在试图说服自己,还是说与旁人听。
彼时的沈棠宁并未曾离得太远,事实上,为了可以尽可能多得了解到更多消息,如今的她分明是咬牙往最危险的地方去。
沈棠宁不曾意识到,其实初见到那样笃定的道士时,每个人心底里都不自觉横着些许迟疑。
瘟疫横行,说好听点是天灾,可若是往深里说,便可以是人祸。
现如今,一切尚不曾有完全的说法,这些人拼了命的想要活着,其实无非是想好好生活而已。
活着,像从前一样,安心自在地活着。
连带着其他已经不在了的亲人们的那一份。
而第一个愿意闷头接过道士手里的符水一饮而尽的人,也未必不是在赌。
他既是为自己,也是为身后的所有邻里相亲。
在那刹那,每个人心底里都是全无顾虑的,他们唯有毫不犹豫地往前走,才或许能挣到哪怕一星半点的机会。
而眼前的结果,显然是让所有人雀跃的。
前一刻还浑浑噩噩,后一秒却陡然觉得身上有了无穷的力量。
那是一种无非言语的感觉,似是在骤然间,将原本横在心头的那些颓然和挫败,于一息之间化为了乌有。
“感觉如何?”
老道士一副笃定姿态,悠悠然开口。
“我感觉好极了,既不饿,也不累,浑身充满了力量!”
那人很是兴奋,眼前这种滋味,像极了已经许久不曾出现过一般,明明很是熟悉,却也总会让他在失而复得的那一刻,感受到一种无法言语的幸福。
“多谢道长。”
如果说,此前伸手接过他的符水时,还存着些许迟疑,如今这一声谢谢,却显然是发自内心的。
坚定而真挚。
“不过是老衲举手之劳罢了。”
沈棠宁眼见着那道士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不多时就被其他人团团围住,每一个人都伸长了脖子,不自觉用上最后的力气,为的不过是能抢先一步拿到那可以救命的符水。
“我想要。”
“我也要。”
“分明是我先要的。”
“不,是我先要的。”
不过瞬息之间,沈棠宁眼看着明明先一刻还失魂落魄的众人,如今已然变得生龙活虎,纵使她心底有疑,可总也拗不过其他人跟风一样地凑上前去。
那老道无疑很是满意当前的阵势,手中的那把符毫无例外的在转瞬之间成了空。
而另外一边,城中百姓虔诚供奉的银钱也委实足够。
那一刻,沈棠宁分明还看到有许多人不自觉心生懊悔,此前仓皇之间只顾着逃命,未必想得如此深远,等现如今回过味来,想要多买一些,才发现根本就没有更多的机会。
这便又是另外一种,无法对抗的宿命。
在这一应茫然四顾的人群之中,虞景闲和沈棠宁无疑是岿然不动的。
哪怕是那位道士曾经好几次走到了他们的跟前,沈棠宁和虞景闲都没有接茬。
如今这般情势,其实像极了当日沈棠宁被一应渡厄者猜忌针对,不得已远走,到头来被邪神裹挟一般。
沈棠宁可是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她当初之所以能有机会拜托桎梏,很大程度上仰赖虞景闲和陈若雯帮忙。
而现如今,他们身边尚未出现另外的渡厄者。
虽无队友,可未必不是遍地死敌。
沈棠宁不敢冒险。
虞景闲也不敢。
分发完符水后,那满身尘仆的老道便作势要告辞,沈棠宁与虞景闲对视一眼,不过刹那的当口,就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诸多小心谨慎。
无他,他们怕的不过就是这人卷土重来,以至于让跟前这群已近乎被收服了的百姓们变得愈发混乱。
不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