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沈棠宁看到九厄当铺消失，东虞上下连带着周遭临国重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而她自己，也在沈母的授意下成婚。

但不知为何，直到大婚当日，沈棠宁都没能见识新郎的真正面目。

沈棠宁并非没有设想过各式各样的由头，可无论什么时候，只消是她问及那人的情形，总也有人能找出绝不重复的说辞来搪塞。

一来二去的，也就耗到了最后那一日。

大礼已成。

沈棠宁到底还是着一身凤冠霞帔嫁作他人，诚然她从来都没有设想过自己竟然也会和许多闺中女子一般，直至洞房方知枕边人的真实模样，但情势所迫她终究是没有抵抗。

只是，沈棠宁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到底是没能亲眼见识那人的真实模样。

就在那人将将要掀开她的红盖头时，沈棠宁陡然惊醒。

对上她不无惊愕的姿态，一旁的虞景闲不由关切地回身而望，四目相对的刹那，沈棠宁直觉自己有太多的话想说。

她想要告诉虞景闲，自己曾在山脚下的客栈里做过一个匪夷所思的梦，她还想要告诉眼前人自己方才又得了一个新的梦。

“我刚好像做恶梦了……”沈棠宁无意识间喃喃道。

说这话时，她并没有径直去看虞景闲的神色，反倒是那人瞧见了她的不对劲儿，关切地开口问，“梦见什么了？”

虞景闲语调轻柔，似是想要无声安抚她焦躁的情绪。

有那么一瞬间，沈棠宁好像真的放松下来了。

然而，等她好不容易稳住心绪，想要将梦境里瞧见的种种如数告知时，却倏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我……不记得了。”沈棠宁不无愕然地道。

明明是才亲历过的事，可不过须臾的功夫便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放在从前沈棠宁是绝不愿意相信的。

可现如今，这一切便也正是这样原原本本地发生，由不得任何人争辩。

她就是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骤然面对这样超出预料的事，沈棠宁多少有些赧然。她兀自沉溺在这无法言说的怅然之中，却是没有注意到虞景闲的神色有着实带着几分异样。

不为旁的，只因他也做了个梦。

但梦醒之时，虞景闲和沈棠宁一样，都将在里间发生的种种忘了个真切。

“其实，我也想不起来了。”

虞景闲到底是没能忍心看着沈棠宁一个人因此无端出神，便也只好端出了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云淡风轻地开口。

倏然听着这一句，沈棠宁倒也的确被吓得不轻。

“你也做梦了？”

她倒是即刻就抓住了其中的关键，然而下一秒两人还是不自觉面面相觑。

无他，实在是他们怎么都想不起来任何细节。

“既然都想不起来，那就不想了。”虞景闲不以为意地道，“想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若是不然，又怎么可能会什么都不记得？”

虞景闲故意端出了一副轻松模样，为的是让沈棠宁放松心绪，再不至于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事耗费心神。

沈棠宁自是不愿。

她恍惚意识到，梦里发生的一切似是意有所指。

只可惜，她看不透。

虞景闲也没看透。

按说他心底里的不安半点都不比沈棠宁少，但现如今当着这人的面，他到底也是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只得随口胡诌了句问她，“你那么累，做什么去了？”

被他这么一问，沈棠宁自也再不曾压抑心中的不满，“种田咯，也不知道是谁定的赋税政策，十之税六，交不上税我就得被赶出去了。”

说这话的是，沈棠宁依旧是一副愤愤然的姿态，显然是被眼下这事气得不轻。

虞景闲见状，便也不好多说什么，稍一思忖径直道，“那我帮你好了。”

话音落下，还不等沈棠宁反应过来，虞景闲却是已经自顾自抄起了一旁的农具，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了。

沈棠宁瞧着这人说一不二的阵势，愣是半晌都没能缓过劲儿来。

她的确是需要帮手，可问题是，虞景闲知道哪儿才是她的田吗？

沈棠宁没问，但她笃定这人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知道的。

那可是虞景闲，前任镇魔卫指挥使，现任东虞国帝王，这人虽说是此前多了些不同于其他皇嗣的经历，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做这些粗重的活。

这一点，沈棠宁到底是想错了。

虞景闲的确并不精于此道，但俗话说没吃过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