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宁并不敢设想那之后会发生什么。

若是她能吃痛醒来自然是再好不过，可倘若不能呢？

奈何，彼时的她实在是已经无暇顾及许多，杀人的念头还不时横在心底里，但偏生她脑子里却又冷不丁闪过一个念头，莫名叫嚣着不可胡来。

被夹在这两股势力当中，沈棠宁只觉自己委实太过艰难。

她如今是进不得也退不得。

单就从眼下的情势看来，她已经无疑是那被强行架在火上烤的可怜人。

若是她能倏然醒转，强行从眼前这不无咋舌的一幕里抽离出去，自然是再好不过。可但凡做不到，怕也是再没机会如愿了。

毕竟，早在沈棠宁决定咬舌逼着自己兀自清醒的时候，她几乎就已经放弃了追杀这一根本目的。

那念头来得突然，可被沈棠宁不由分说强自熄灭的时候，她却也从来都不见半点迟疑。

单是这份果决，倒也的确是从未曾变过。

倘若换成了其他的事，沈棠宁想来也不可能有片刻的迟疑。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但凡坚定了心思想要做些什么，便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做，无论那一选择将带来如何的下场。

“醒来！”

沈棠宁尚未睁开眼，可到底还是听到了那压在心底里的声响。

那是她暗自里做的祈祷。

决意咬破舌头求那一线生机的时候，沈棠宁便存了这样的心思。

她知道，饶是再虔诚也未必有用，然而人一旦被逼到了绝境，许多事情纵然再是让人哭笑不得，却总也会全无顾忌地去做。

无他，只因当下那一瞬，那份看似虚无的飘渺心愿，赫然已经是他们所能够做的全部。

与其始终悬着一颗心，任由脑子里那点念头时不常七上八下地恍惚不安，倒不如给自己一点莫须有的信念。

哪怕明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可但凡有了些新的念想，总也能在不自觉间避开那些是让人头疼的麻烦事。

哪怕只是一瞬，到底也是好的。

那时候的沈棠宁无疑就是是靠着这样的手段来转移注意力。

饶是她并不知能否奏效，但试着去做些什么，总也好让她暂时从那漫无边际的不安里抽离出来。

而此刻，沈棠宁听到的便是这样的声响。

大抵听了四五遍，沈棠宁才渐渐收敛了心神，她听着那声音由远及近，一点一点地，变得愈发清晰。

“从梦境里醒来，你可以的。”

一定可以。

那是沈棠宁决意豪赌的时候，给自己的信念。

然而，沈棠宁却是不知，她究竟会否成功。

说实话，那一刹那间，沈棠宁多少有些不敢看。

倒不是因为她心有戚戚然，她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既然已经被困在这儿，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摆在她面前的唯一选择也不过是硬着头皮接受。

毕竟，沈棠宁全无支援。

至少，在梦里的她，有且仅有孤身一人。

那时候，虞景闲大抵还在为朝中诸多事物心烦，他根本就不可能有机会腾出空来。

就算是他有心想来帮忙，却也到底不可能在转瞬之间飞身而至。

至于那梦境之外，虞景闲倒是的确可能守着自己。

可他毕竟也和沈棠宁一样，亲身领教过这委实让人咋舌的麻烦梦境。

正也是因为领略过，虞景闲才可能愈发不敢贸然动作。

尽管醒来时，他们全然不记得梦里的一切，但身在其间时，那无可名状的真实总还是会让人不由得惊骇万分，哪怕他们很快就会不记得。

“总要面对的。”

沈棠宁自顾自说着，她不自觉深吸了一口气，似是花了极大的力气才总算让自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沈棠宁，你不会输的。”

沈棠宁闭着眼，花了好些功夫才做足了心理建设，她好不容易才睁开了眼，却只在刹那之间，又被眼前这一幕吓得失了神魂。

不为别的，只因此刻沈棠宁手里依旧攥着匕首，她大抵还是那一副豁出一切妄图取人性命的狠戾模样，可被她死死攥着的人已经换了模样。

那人再不是曾让沈棠宁无数次懊恼的无名老者，而是虞景闲。

且这人不知道为什么正兀自陷入昏睡。

那一刻，沈棠宁慌了神，她几乎是忙不迭丢掉了手中的匕首，好一会儿才端着一副茫然无措的模样回神盯着虞景闲看。

她显然是后怕的，同时也是庆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