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斯家曾是诺格森小镇上的名门望族。

几年前沃克·布莱斯逝世，甚至惊动了卡洛林市的主教。堂区神父凯德蒙带来主教的吊唁信，还有人提议把沃克·布莱斯的遗骨迎入诺格森教堂。

但保罗·布莱斯知道，这一切外在的荣誉，都并非他亲爱的爷爷所追求的。只要当好露恩女神忠实的仆从、在露恩女神的指引下过虔诚的生活，就足够了。

“爷爷，为什么要对露恩女神虔敬呢？是因为崇拜露恩女神，她就能把我带去繁华的利弗茨吗？”小时候，保罗这样问沃克。

“保罗，不是的。人生的终极目的是什么，你思考过吗？”

“终极……目的？”

“你想去利弗茨，是因为在那里能品尝各地的美食、使用最先进的魔法器物、见到天上的大人物，对吧？”

“不行吗？”保罗很困惑。

“可是，在那之后呢？见到天上的大人物之后，又要怎样？检查完这一长串目的链后你会发现，它们的尽头、人生的终极目的，就是侍奉露恩女神、过虔敬的生活，仅此而已。”沃克轻拍着小孙子的肩膀，回答他的问题。

“爷爷，我以后不能去利弗茨吗？”

“你看啊，既然在诺格森小镇一样能过上圣洁的生活，又何必专门跑去利弗茨呢？那是十足的名利场、花花世界，反而会阻碍你得到真正有价值的东西。要追求真理，就去埃特里亚大学念书吧。”

“埃特里亚大学……”年幼的保罗思考着这个词的含义。“爷爷，那‘天上人’又是什么？到埃特里亚后，我也有机会上天吗？”

“这就说来话长了……”

沃克·布莱斯是诺格森小镇上最有学问的人。凭借出色的神学造诣得到主教赏识、继而被推荐给约克省总主教，前往利弗茨大学进修。拿到神学硕士学位后留校当修辞学讲师，多年后回到家乡诺格森。他是镇上唯一的神学硕士，也是唯一亲眼见过“天上人”的人。

受益于沃克的熏陶，保罗在去教会学校上学前，就学到很多历史知识，具备了相当开阔的视野。

很久以前，人们都生活在天上——浮岛阿凯德莱。那里有肥沃的土地与清澈的河流，在露恩女神的庇护下，所有人不愁吃不愁穿。可惜，罪孽悄然滋生，最终触怒了露恩女神。她将一切罪人放逐到地面，划定省域、任命各省总督管理他们；又指派圣·克莱芒负责阿凯德莱，此后便消失不见。

圣·克莱芒宣布启用新历法，以露恩女神消失的那天为天历i年芽月i日。此后，他又采取多种措施，安抚人们的情绪、维持基本秩序。他是第一位，也是最伟大的一位教宗，去世当天即被封圣、时至今日仍是阿凯德莱的主保。

各省区总督视天上的教宗为露恩女神的代理，但教宗并不过多干涉地面事务。归他直接管理的，只有利弗茨特别行政区和埃特里亚特别市两大直辖区块。

这些历史知识，对利弗茨和埃特里亚的居民而言自然是常识。可是在诺格森这样的小镇，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要怪堂区神父凯德蒙。

凯德蒙出生于约克省卡洛林市。从教会学校毕业后，一直在卡洛林市的主教座堂见学。刚毕业那会儿，他的理想是当上卡洛林市主教。但没过多久便认清现实，老老实实给现任主教加索亚打杂。

诺格森堂区司铎是凯德蒙接受的第一个大品圣职。几年前，加索亚主教要找人去诺格森，可别的圣职者都不愿下乡。无奈之下，加索亚只好捏着鼻子让凯德蒙晋铎，将诺格森堂区交给他负责。

凯德蒙并不适应这份工作。

他总是随身带一本《牧灵手册》查阅，布道时只说最浅显的道理，给教会学校上课也讲得含糊不清。他神学素养浅薄，又缺少布道热忱——但加索亚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

诺格森教会学校的整体水平可想而知。

即便如此，保罗·布莱斯还是秉着尊师重道的精神，对凯德蒙尽到了平信徒对圣职者该有的尊敬——虽然只是表面上。

凯德蒙对保罗印象不错。这个布莱斯家的孩子学习用功、懂礼貌，还经常来教堂图书室看书。

保罗升上高年级后，凯德蒙还找他帮忙备课。毕竟在凯德蒙看来，所谓阿凯德莱啊、利弗茨啊，都只是干巴巴的名词。它们实在太遥远了。而说到利弗茨，保罗脑海里浮现的，是爷爷十来年执教生涯遭遇的各种人和事，他甚至叫得出利弗茨大学周边每条街道的名字。

不难想象，保罗是凯德蒙最喜爱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