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妮。”女孩站在高地上，歪着头打量保罗。食指搭在嘴唇上，调皮地眨了眨眼。“你的名字呢？”

她身后是壮美的霍伦市，仲夏刺眼的阳光从她头发间的缝隙里射出。保罗伸手遮阳，侧过身子。“保罗。”

“我曾憧憬成为一名女巫。我一直很喜欢巫术……不完全是巫术能调节气候、控制降水这种功利性的理由，更多的是，”简妮伸了个懒腰，“有趣。”

“有趣？”

“晚上做梦，梦到一个奇妙的场景。早上醒来，就能用巫术把它拉进现实。这是多么美妙的事啊。”

至少魔法不是这样，保罗想。基础的魔法派不上用场，厉害的魔法咏唱起来又很麻烦。而那些有趣的小魔法又依赖精巧的构思，可这种构思与大多数人无缘。

外行的幻想罢了。

“那时我刚到教会学校上学。”简妮继续说下去。“神父带我们参观教堂图书室。他说，教会传承着世间的学问，教堂图书室的藏书也包罗万象。我就想找一本巫术的书学习。但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这里的教堂没有。我当时可失望了。”

“我老家，哦，就是约克省那边，教会不喜欢巫师。巫术被视为歪门邪道，教堂也不会收藏记载巫术的书籍。”不只约克省，埃特里亚和利弗茨也是如此。但照顾到简妮的心情，保罗故意把教会对巫术普遍的抵触情绪，说成约克省当地的风气。

“我们也一样啦。”简妮离开高地。她低下头，用脚在泥土上画着什么符号。“主教大人礼遇巫师，是因为巫师能举行祈雨仪式。他打心底里看不起巫师和巫术，认为神学才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学问。”

“如果神学连风调雨顺都保障不了，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我们不信巫术呢？”保罗反问。

简妮噗嗤一笑，好像保罗刚刚说的完全没道理一样。“亏你还在大学研习神学呢。好啦，回去吧。你不怕遭到神罚吗？”

露恩女神才没这么闲。唉，也不知道这里的主教平时布道都说些啥。“神迹也是露恩女神信仰里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保罗说。“为什么信仰露恩女神？当然是因为她会给予所有人公正的评价。而且，她怜爱世人，回应人们的祈祷。”

“但她没回应降雨的请求。”

保罗跟在简妮后面，从原路下山。下山比上山时还难走一些，更麻烦的是，现在烈日高悬，越往山下走越热。阴凉的地方呆惯了，他不想再回太阳底下。

正好刚刚聊到神学议题，保罗顺势给简妮纠正些错误观念。简妮的提问不像莉泽尔那样刁钻，保罗的神学水平也比当年精进不少。一路谈下来没什么压力。保罗甚至觉得，自己也能出一本教理问答手册了。

“好累。”走下山，回到烈日炙烤的街道上，简妮的活力都被晒没了。

“我不是故意惹你不开心。但怎么说呢？或许是作为，”保罗稍作停顿。他学的不是神学专业，也没拿到学位。“作为露恩女神的仆从、普世教会的鹰犬，我有义务宣扬正道。”

“你是正道，我是邪道。”

“不，我是要引领你走上正道。”

简妮气鼓鼓地走在前面。到取水点后，豪迈地喝下一大碗水继续上路，也不管保罗有没有跟上。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保罗一边追一边解释。“我只是一个游客。既没有引领他人走上正道的伟大使命，也没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力。”

简妮仍然没回话。

“俯瞰霍伦市的体验很不错哦，谢谢你带我过去。那一定是你的秘密基地吧，我自己一个人瞎转悠肯定找不到。”

“不是啦。”简妮小声说。“大家都知道。”

“总之，今天多谢啦。”保罗说。“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实在没有的话，呃，我能提供适当的经济上的报酬……”

“嗯，我想想……”简妮停下脚步，到阴凉处稍事歇息。“你说，你是普世教会的鹰犬？”

“哈……”

这是写在教明会纲领里的，保罗不过顺嘴说出来罢了。

“你是教会的人吗？”

“不是。”保罗懒得解释教明会和露恩女神的教会的关系。更何况，他还是利弗茨大学教授时，就没认真履行多米尼的嘱托。如今再借教明会名号给自己脸上贴金，总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你不坐吗？”简妮背靠树桩坐下，稍微往旁边挪了挪，给保罗腾位置。

“呃……”地上脏兮兮的，还能隐约看到几只蚂蚁。保罗忍住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