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语

一路昏睡到日落，林冉才缓缓睁眼，昏暗灯光下，还残留几分迷离与困惑。

待瞳孔逐渐聚焦，看清眼前人影，立即迸出熠熠光芒。一激动想要起身，却被肋间钝痛给束缚回去。

季凌予没注意到人醒了，陡然这么大动静，把他吓得从椅子上弹起。

“别动！你肋骨裂了，动作不能太大。”季凌予轻轻按着他的肩膀。

林冉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压抑了一天的委屈丶愤懑，却争先恐后地化为泪水夺框而出。

“不哭，现在哭肋骨会疼的。”

季凌予心都跟着像被钝刀来回磋磨，怕他抽泣肋骨该疼了，又急於化解他内心凄楚。

“我知道，我都知道了，哥哥会替你出气的，乖，不哭了。”

林冉不想那些，现在只想拥抱哥哥，可身上太疼了，他连起身都做不到。

刚伸出手，季凌予便俯下身，仔细避开伤处，轻轻拥抱。以往鼻间清甜的水蜜桃香，被覆满药味取代，不由心酸。

林冉几度张口，也渐渐觉出不对来。

明明声带发力了，却一点声都出不来，连气音都没有。

指尖蜷紧季凌予的后背，想求助，更用力地张嘴发声，仍然无声无息。

林冉抽回手，猛地大力抠掐自己脖子，季凌予被他这举动一惊，力道之大都掐红了，连忙拉开他的手制止。

“喉咙不舒服？别掐了！”

林冉一个劲儿摇头，急得眼泪直掉，挣扎喘气间，肋骨宛如利刃碾压般抽痛。

淹没全身的痛楚与无助，激得他近乎崩溃，张嘴呐喊尖叫，声音彻底被没收，悄然无声。

又疯又病的已经够悲惨了，为什么还惩罚他说不了话了？

他究竟错做了什么？为何遭报应的从来都不是那些恶人？

“没事的，别这样，小冉，冷静下来……”一只手制住林冉，一边按铃叫医生。

季凌予颤抖着深吸口气，不忍别开脸，自己都淌下两滴泪，心里痛极。

无从探进林冉的内心，也只能干看着他崩溃，陪着一起熬。

医生姗姗来迟，对这混乱场面感到愕然，让季凌予先松手，一项项排查情况。

可林冉还是情绪激动，一放开他，就使劲抠抓自己的脖颈。

医生见病人无法沟通，紧了紧眉，让护士强硬制住他，迅速给上了针镇静。

几个呼吸间，林冉慢慢颓软下来，医生才得以检查伤处，幸好没有出血，固定带也好好的。

医生转而询问家属：“他有精神疾病？“

季凌予一顿，心被扎了下，艰涩开口：“有。”

“那就尽量不要刺激病人，这是最基本的。”话语间隐含怪罪。

林冉说不了话，可他能听见，见不得季凌予无端被怪罪。施打镇静后浑身发虚，还是奋力勾住他的手。

季凌予缓过神，仔细分辨林冉用指尖在他手上写着什么。

“不丶说丶话？”林冉点了点头，又张口示意，季凌予瞬时明白过来，连忙喊住正要出病房的医生。

“他不能说话了！医生！”

医生闻言，旋步回来，仔细询问：“不能说话？以前发生过吗？”林冉摇摇头。

又让他张口，探过口腔丶喉咙丶声带，一一排除器质性问题。

医生最后判断：“脑部片子也是正常的，你这大概是心因性导致失声，这不是我的专业，你们回去找心理医生看看。”

见两人面色忧愁，医生宽慰道：“不是器质性问题，通常心理排解了就能恢覆的。这是暂时性的，放宽心会更快能说话。”

向医生道过谢送出门后，季凌予即刻就想联系陈旭年，却被林冉拉住了。

他说不出话，季凌予递过手机让他打字。

林冉勉力维持精神，在手机上敲字：“年初一陈医生还放假，不要打扰，我没事。”

既然不是器质性永久的损伤，林冉就不着急了，他躯体化症状数不胜数，多一种对他而言也没什么。不能说话是麻烦了点，好在只是暂时的。

林冉是放下心了，可季凌予没有。

好端端的突然不能说话，不就是病情加重了吗？就算不是车祸受的伤，那也是伤。

在镇定剂的作用下，林冉很快陷入昏睡，季凌予也不敢离开病房打电话，只先给凌麒发了消息。

“你师兄什么时候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