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落地之时,幻化成一头身形高大的白鹿。他一掠而去,骑乘着白鹿快速前奔,道袍大袖鼓鼓荡荡。也亏得附近没有樵夫百姓,否则估计就要纳头便拜,高呼神仙了。
秦山神没怎么使用术法,只是简简单单一步跨出,就走到了道人身侧。
白鹿奔跑如风,很快就来到古宅外。道人身形一冲而起,白鹿瞬间重新化为拂尘,掠向主人手中。道人大笑道:“楚兄,贫道来助你杀敌!”
陈平安在递出二十拳后已是极限,只可惜仍是无法打碎那副甲丸宝甲。
楚书生虽然被打得七窍流血,魂魄震荡,真身彻底暴露,几乎整条抄手游廊都被两人毁坏殆尽,但也只是失去了一战之力,依靠着天赋异禀和光明铠,自保还有余力,不至于被陈平安的拳罡活活震死。随即手持拂尘的白鹿道人就从天而降。
陈平安刚刚收回一拳,轻轻一拍腰间养剑葫,一缕白虹掠出,直刺刚刚被打得凹陷进去的宝甲护心镜。
甲丸几乎将所有光彩流萤都汇聚在护心镜上,宝甲发出瓷器碎裂般的轻微声响。
那缕白光反弹而退,一闪而逝,不知去向。奄奄一息的楚书生惊慌至极,但是很快就满脸狂喜:宝甲并未被刺穿,自己还没有死!但是下一刻,便只觉眉心处一凉,魁梧身躯颓然后仰倒去。弥留之际,他气急败坏地撂下一句狠话:“接连坏我大道根本,咱们走着瞧!”说完,竟然变作一大截青色枯木,腐朽成灰,失去主人的宝甲也恢复成光可鉴人的圆球模样。
陈平安皱了皱眉头。原来,在初一之后,葫芦内又有一丝幽绿光芒掠出,以快过先前那道白虹许多的速度,抓住宝甲凝聚灵气防御护心镜的间隙,轻而易举地钻透了楚书生的眉心。
站在古宅高墙上的秦山神惊呼道:“本命飞剑!”他转头就是一大步跨出去,身形很快出现在十数里之外,阴风一吹,大汗淋漓。
“娘咧,剑仙!”那个双脚刚刚点地,飘落在游廊当中的白鹿道人脚尖一点,拔地而起,二话不说就跑了。在空中猛然丢出拂尘,白鹿落地,道人骑乘在它背脊上仓皇远遁。
陈平安有些愕然,站在原地,一头雾水,心想:我一个练拳还没两年的门外汉,怎么就成剑仙了我连剑修都还不是啊。
古宅后院,绣楼外边,大战正酣。远游至此只为斩妖的大髯刀客徐远霞虽然武道境界不算太高,但是手中那柄宝刀却是品相极高的神兵利器,灌注真气之后,使出之际红光绽放,隐约有风雷声,势不可当。
先前守在三进院子的老妪竟然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三境练气士,只是年事已高,精力不济,不敌徐远霞和他那柄宝刀,十数个回合后就被他以刀背击晕,一脚挑踹,撞入厢房内,昏死过去。
原本老妪不至于如此不堪,只是久在樊笼里,被阵法聚拢过来的阴煞之气浸染已久,虽然不是见不得光的阴物鬼修,却也天然畏惧那柄宝刀的阳刚之气。而且徐远霞游历四方,搏杀经验极其丰富,老妪的迅速落败确实在情理之中。
最后一进院子,古宅主人起先选择独自退敌,从美人靠那边飘落院中,挑了一把尘封已久的长剑,剑身清凉如水。他并不与宝刀硬碰硬,每次出剑,直刺徐远霞的关键气府,剑尖吐露青色剑芒,在雨幕当中带起一丝丝凄美流萤。
徐远霞出手,颇有沙场悍卒的风采,粗朴无华,每一次出刀都快而猛,招式并不繁复,也谈不上如何精妙,刀刀干脆利落,收放自如,一刀不中则已,一中必重伤。对阵剑术上乘的古宅主人,他犹有余力。
瞧出古宅主人一些蛛丝马迹,徐远霞出刀更加迅猛。因为有了几分真火,大骂道:“你这鸟人,明明出身仙家正道,好好的大道长生不去争取,为何要自甘堕落!到头来沦为半人半伥鬼,偏袒这女鬼,祸害得此处方圆数百里荒无人烟,你说你该不该死!”
徐远霞怒喝一声,双手持刀重重斩下,一刀砍在古宅主人剑上。古宅主人一路倒滑,脚下雨水四溅,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咽下一口涌至喉咙的鲜血,手腕一拧,抖了一个剑,瞬间搅碎剑尖附近的无数雨滴,碎裂声响宛如春日爆竹。
徐远霞一脚向前重重踏出,一手提刀,一手指向他,怒目相向:“佛家说‘回头是岸’,你这个欺师灭祖的混账玩意儿还不收手退下,真当我徐某人不敢连你一并斩杀!”
古宅主人终于开口说话,大概是腹有诗书气自华,虽然嗓音沙哑如石磨钝刀,但是气质清雅,神色从容,非但没有恶语相向,反而打趣:“佛家还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