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青衫客御剑、出拳不停而已。
在云海依旧缓缓下沉至距离随驾城百丈之后,范巍然和叶酣几乎同时撤去了神通,皆脸色微白。
最后一幕,是一道金色剑光从人间起,仿佛从南向北,瞬间划开了整片云海。在那之后,一郡之地唯有雷鸣之声,剑光萦绕云海中,夹杂有稍纵即逝的一阵阵符箓宝光。
当天地终归于寂静,云海缓缓消散,在随驾城那座官府牢狱之中,有一抹漆黑远胜夜幕的古怪剑光破土而出,拉出一条极其纤长的冲天黑线,然后飞掠离去。
叶酣、范巍然又是心有灵犀,同时发号施令,准备争夺那件终于出世的异宝。数以千百计的各方谱牒仙师、试图捡漏的野修、依附练气士的江湖武夫如雨后春笋一般涌现,追逐那道黑线。结果黑线在飞掠出百余里后,蓦然被一只小猴儿吞入腹中。一名老者将小猴儿藏于袖中,开始逃遁。
一场追杀和乱战就此拉开序幕,唯有一名不起眼的鬼斧宫修士飞奔向随驾城。
只见整座随驾城,连同城墙在内,所有高过七丈的建筑都已经像是被一刀削平。
这个披挂雪白甲胄的男子掠上城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立即入城,沿着城头走了一圈,视野所及,城隍庙那边好像已经沦为一片废墟,许多富贵门户的高楼倾塌在地,随驾城内吵吵闹闹,夹杂着无数喊声哭声,几乎家家户户都点了灯。大概随驾城从建城第一天起,就没有哪个夜晚能够如此亮如白昼。
杜俞一咬牙,不敢御风而游,将甲丸收入袖中,这才偷偷跃下墙头,也不敢走那大街,只是拣选市井巷弄的小路奔向城隍庙。
一路上,孩子啼哭不已,妇人忙着安抚,青壮汉子骂骂咧咧;老人们多在家中念经拜佛,有木鱼的敲木鱼;一些个胆大的地痞流氓探头探脑,想要找些机会发横财;富贵人家开始张贴那些从祠庙道观重金请来的符箓,不管是什么,都贴上再说。
到了城隍庙外边的大街,杜俞一冲而入,只看到一个血肉模糊、浑身不见一块好肉的……人,双手拄剑,站在原地。杜俞看了眼那把金光黯淡的长剑,狠狠摇头后,接连给了自己几个大耳光,然后双手合十,眼神坚毅,轻声道:“前辈,放心,信我杜俞一回,我只是背你去往一处僻静地方,此地不宜久留!”
他等了片刻,又道:“既然前辈不说话,就当是答应了啊!”
最终,杜俞走到那一人一剑之前,正要蹲下身将前辈背在身后,于是就没能看到足可震碎他胆子的一幕。
那个都已经不可以说是一个人的前辈缓缓转头些许,手指微动。
天幕高处,一名御风而停的外乡修士犹豫了一下,就此远去。
杜俞一拍脑袋,想起这把剑有些碍事。有它挡着,怎么背人他想要轻轻掰开前辈的十指,竟然纹丝不动。他哭丧着脸:这可如何是好
当杜俞手指不过稍稍触及那剑柄,竟是整个人弹飞出去,魂魄剧震,瞬间疼痛的感觉丝毫不逊色于先前在芍溪渠主的水仙祠庙给前辈以罡气拂过三魂七魄!
杜俞挣扎起身,吐出一大口血水,脸色惨白,摊开手,那根手指竟然差点直接变成焦炭。然后那把剑突然自行一颤,离开了前辈的双手,轻轻掠回前辈身后,轻轻入鞘。
高空中,那个以掌观山河神通继续观看城隍庙废墟的大修士轻轻叹息一声,似乎充满了惋惜,这才真正离去。
杜俞背着那个处处白骨可见的血人,像是一只无头苍蝇乱窜,一次次行走狭窄巷弄,或是掠上墙头。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处无人居住的破败宅院,杜俞一脚踹开一间布满蛛网的小屋子,本想将背后鲜血淋漓的前辈放在床上,只是一看那沾满了灰尘、连条被褥都没有的破木板床,只得以脚钩来一把几近腐朽的摇晃木椅,轻轻将前辈放在吱呀作响的椅子上,再取出一只瓷瓶放在那人手边,后退数步,抹了抹额头汗水,苦笑道:“前辈,我杜俞怕死,真的很怕死,就只能做这些了。若是前辈没死,我却在前辈养伤的时候被人抓住,那我也还是会将此处地址明明白白告诉他们的。”
椅子上的人寂然如死,杜俞一抱拳,离开屋子,轻轻关上门。
他的脑袋已经一团糨糊,原本想要一鼓作气赶紧逃离随驾城,跑回爹娘身边再说,只是出了屋子,被凉风一吹,立即清醒过来:他不但不能独自返回鬼斧宫,当务之急,是抹去那些断断续续的血迹!这既是救人,也是自救!他下定决心后,便再无半点腿脚发软的迹象,一路悄然清理痕迹的时候,还开始假设自己若是那位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