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和那齐静春,怎的既然分别认了弟子和小师弟,为何不更用心些,就由着陈平安自己一个人逛荡这么远真不怕说死就死了也不怕误入歧途,或是干脆放下了,转去当了和尚,或是真正想通了,转入道门这其实是火龙真人都无法理解的地方。为何文圣老先生没有选择将陈平安带在身边,言传身教,也奇怪齐静春当初哪怕不得不死,可事实上以齐静春的学问和能耐,明明可以做得更多,为何偏偏不做。真是一个比一个心大啊。
火龙真人觉得自己已经算心宽的了,可好像跟这两个读书人还是不能比。
火龙真人突然咦了一声,环顾四周,好像又遇到了不解之事,不过老真人略作思量,便也懒得计较了。
白甲、苍髯两座岛屿之间的湖底,一驾马车悬停水中,水正李源和南薰水殿娘娘沈霖并肩而立。
沈霖惊讶道:“此人竟然认识火龙真人”
李源冷笑道:“我不也认识那老头儿。”
沈霖笑了笑,当然认识,还被火龙真人以水法镇压在济渎水底一月有余。
虽说北俱芦洲之人都坚信这位趴地峰老真人,是世间最精通火法的修士,没有之一,但是火龙真人其实熟稔水法一事,还真没几人知晓。
沈霖思虑重重。
就在此时,李源头皮发麻,原来岸上那位老真人朝马车这边笑眯眯招了招手。
李源刚要散作金光四散,便打消了念头,因为火龙真人已经出现在马车这边,就站在一匹雪白骏马的背脊上。
沈霖立即打了个稽首,恭敬道:“南薰水殿旧人沈霖,拜见火龙真人!”
火龙真人对这个水神娘娘还算客气,笑道:“万法自然,随缘而走,水到渠成。”
一张脸庞如粉碎青釉瓷面的水神娘娘,心神一震,颤声道:“谢真人教诲。”
火龙真人笑着不说话,瞥了眼李源:“哟,这不是咱们济渎中祠的水正李大爷嘛,贫道走哪都能瞧见水正老爷,真是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
李源绷着脸装聋作哑。咋的,道法高了不起啊,总不能见我不顺眼就动手打人吧
火龙真人笑道:“李水正,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跟贫道唠唠嗑”
李源一脸茫然道:“我忙啊,忙得很。”
火龙真人抖了抖袖子:“哦”
李源立即说道:“可以先不忙。”
一个老道人,一个少年郎,离了车驾,辟水而行。
沈霖运转神通,驾驭马车,返回那座避暑行宫。
等到沈霖一走,李源立即谄媚笑道:“火龙老哥,咋个来水龙洞天做客都不打声招呼嘞如此见外,是不是瞧不起混得落魄的小兄弟”
火龙真人嗯了一声。对啊,贫道就是瞧不起你李水正。
李源觉得这就没法聊天了啊。
堂堂大渎水正,此刻身处水中,却如同置身牢笼,浑身不自在。
沉默许久,两人在水底倏忽远游,身形缥缈清淡如云烟。
火龙真人总算开口了:“水龙宗开宗立派以后,待你李源不薄吧,那你还拿捏什么架子,祖师堂座椅非要摆在首位上时时刻刻提醒水龙宗历代宗主,祖师堂是你的地盘儿他们只是租客你这水正是不是脑子进水了真把自己当作那位江湖共主了,敢这么骄纵跋扈”
李源病恹恹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真人你说啥就是啥吧,我都认。”
火龙真人冷笑道:“一份天大的香火情,也经不起你这么挥霍。水龙洞天的风调雨顺,大体无忧,关你屁事还不是沈霖在劳心劳力。当年那个剑仙窃取洞天水运至宝,你为何袖手旁观他骗得过忙忙碌碌的沈霖和南薰水殿,骗得过你这个成天闲逛的”
李源撇撇嘴:“水龙宗不也没说什么。”
火龙真人当然知道这里边的更多曲折,不是什么简单的是非善恶,可世间万事,终究可以看出个大致的结果。而结果,往往又是下一段因果的起因。就像那湖上涟漪,看遍大水很难,可每一道涟漪的波浪起伏,那一起一落,身为修道之人,若是都看不真切,还修什么道。
火龙真人沉声道:“如果不是贫道跟那人有旧,你以为贫道愿意和你废话半句”
李源叹了口气,不再装傻扮痴,神色萧索,无奈道:“水龙宗的兴衰,香火的增减,我看了好多年,死了好些个希望,如今觉得无甚意思了。这一代宗主,孙结人是不错,可又能如何我又不是没有想过让水龙宗中炼了济渎中祠,但是我先后看重的两人,都没能当上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