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的大女儿赵婉如。虽然她婚后同丈夫去了法国，但赵璨在家里也曾见过她的照片。说起来，赵家的两个女儿长得都像赵先生多一些。也看得出来，赵先生是个爱家庭的人，就算是每日都回家，办公桌上也摆着妻儿的照片，时时都能看得到。

“婉婉，你要不要喝咖啡？我叫人去煮。”赵先生道，“你要是无聊，这里有报纸可以看，不过你八成是不爱看的。”年轻女孩都不大爱看报纸上的新闻时事，但现在才九点五十分，阎老板还没到，他怕赵璨在这里坐着无聊，便将报纸给她打发时间。

赵璨翻开大致浏览了一遍，又将其中关於经济方面的新闻挑着看了两篇，便有人敲门来对赵先生说，阎老板到了。

赵先生亲自出去，将人请到了会客室里。阎老板看上去已年近六旬，穿着绸缎的长袍马褂，头戴一顶黑色的礼帽，手上拄着一根拐杖，看着确实像位大财主。赵璨原本也想过，会不会那位传说中的阎老板，同那位傅先生是同一个人，可紧接着她便又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傅俦在外面也时常露面，虽然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头，可还是有不少人见过他，就是赵先生赵太太，也曾在吴家的舞会上见过两回他。即便这局是他在背后布的，他也不可能顶着阎老板的名头出面。要么，这阎老板是真有其人，要么，便是旁人扮的，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赵先生忙叫人沏好茶，请阎老板落座。他见阎老板看了赵璨一眼，便解释道：“这是小女婉婉，今日在家没事，说想跟我学着做生意，看看买卖是怎么谈的，我便带着她过来了。”

阎老板有些轻蔑地笑了笑，从鼻子里哼了声气，“一个姑娘家，学什么做买卖。不瞒你说，在我们老家，这么大的闺女，早都是婆家的人了。到时候给份嫁妆嫁了就成了，哪能掺和娘家的生意呢？教做买卖的事，还是教儿子是正经。”

赵先生见他这么说，心里有些不高兴，他疼爱女儿，就愿意教她，关这位阎老板什么事？可毕竟对方是个大买主，财神爷得罪不得，於是便以拳抵唇干咳了两声，转移了话题。

“阎老板，我听老馀讲，上回订的洋布，还卖得不错？”赵先生问。

阎老板端起茶杯，拿杯盖撇了撇浮起的茶叶，喝了一口茶才慢悠悠地道，”确实不错。”他顿了一下，垂下眼睑道，“因此上，我这回来找你，是想再订一批回去。”

赵先生面上浮起喜色，“哦？不知道阎老板想订多少呢？”

阎老板慢悠悠地伸出五个手指头，笑着道，“这个。”

赵先生见状倒吸一口凉气。上一回阎老板就订购了一千匹洋布，纱厂赚了不少，按老馀前几日说的，这回他要订更多，那么就是说，“要五千匹？”

阎老板摇头，“五万。”

好家夥！赵先生的心砰砰直跳，“五万匹？！”他在心里大概估摸了一下大概的利润，顿时欣喜不已。接着，又想了想纱厂的产量，又有些担忧，“这么大的量，没那么快可以交货。”

“没事，我可以等你三个月。”阎老板道，“你是老馀介绍的，信得过。再者，上回咱们合作得不错。这么大批量的货，你这样大的纱厂都接不了的话，那旁的纱厂就更出不了货了。”

赵先生心道，那倒也是。

赵璨听到这里，却是笑了。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那么对方接下来要走什么棋，她全知道了。

见赵先生满心欢喜，恨不得立刻将合同做好签了的模样，赵璨没有点破，只悠然问道：“这么大的量，不知定金要付几成？”

阎老板有些不高兴，轻蔑地看她一眼，对赵先生道，“咱们谈买卖，是正经事。叫你闺女别跟着在这添乱。”

赵先生刚想说些什么，赵璨却先他一步道，“咱们家纱厂的产量我不了解，但您心里该是清楚的。那些机器和工人，就算二十四小时轮班不停歇，恐怕三个月也交不了货吧？”

赵先生生怕这桩大买卖黄了，忙制止她往下说，“无妨。工人不够，可以再招。机器也可以买。”

“那钱呢？”赵璨问，“您一下子拿得出那么些现大洋来？”

赵家虽富有，但做买卖的，钱都在生意里周转，没有预备的情况下，确实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现大洋来。

若将旁的产业卖了筹钱，恐怕也没那么快能卖出去筹到钱。那么，剩下的便只有一条路了。

“总之我有法子的，这些你不用担心。”赵先生担心阎老板听了有疑虑，不再同自己做这桩买卖了，忙说道。而他，确实也还有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