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惭,姜馥迩不动声色地咬住下唇,她恨不得当即撕掉那两片线条分明的薄唇。
可她仍是强忍着咽下这口气,只因柔黎嘱托,不能再在府内轻举妄动。
她必须忍耐,直到柔黎醒来一起计划离开。
避免邶恒洞察她藏不住的怒意,姜馥迩弯腰拾起灯笼,缓缓走到邶恒身侧。
擦身而过时,她忽然声线阴冷询问:“大公子会说出去吗?”
没了眼前障碍,邶恒更未停留,悠悠起步,漫不经心道:“那可不好说…”
这句不走心的答语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草,让姜馥迩心中彻底失了安全感。
转首看着他逐渐消失在竹林尽头的背影,姜馥迩杀气腾腾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错愕。
他刚是承认,他就是蕓馆所遇黑衣人??
那他身上的伤……
姜馥迩满目震惊。
师母曾说,天下唯有一种药能在短短几个时辰内愈合伤口。
但换那药的代价,极大。
——
翌日早。
骄阳似火,晴空万里。
姜馥迩起身时,灵丘阁外已传来阵阵喧哗,好不热闹。较之前几日的冷清,此刻倒像水浪撞进死寂的湖面,涌入无限生机。
未及姜馥迩打听一二,侍女已将芝兰半刻前的传话告知。
原来,府内这般气氛,是因安阳侯发话,今日要定了七姨娘身份。
姜馥迩这才想起昨日安阳侯提到,今日要给主母奉茶的事。
不似其他新妾欢欣雀跃。姜馥迩闻讯,愁眉近乎蹙成一团。
光顾着自保,她竟把这事忘个干净,现下连拖延的时间都没有。
来不及装扮,她随意着了条单薄裙襦,跟着领路侍女一路去了慧秀轩——大娘子居所。
刚踏进垂花门。
便瞧穿堂尽头,香炉紫烟半掩的花厅中,已坐满衣裙明艳的柔情绰态。除此,还有昨日在灵丘阁嬉笑打闹的几个稚儿。
姜馥迩缓步走近,垂目低眉,极尽乖巧。
“馥迩来了。”
正喝茶的安阳侯放眼望来,匆忙中断与大娘子的畅谈。
花厅内的纷乱骤消,无数道锋利目光齐齐追随安阳侯目光射来。
姜馥迩不懂深宅大院的规矩,只得佯装乖顺。她半低头,双手端着搅指尖的帕子,多少显出一副腼腆青涩。
见此,围坐花厅两侧的几房姨娘默不作声互递了眼色。
鄙夷之态,极尽排斥。
姜馥迩杏目未移,穿过缭绕薄香走进花厅,耳边窃窃私语声始终未断。
她稍擡眼,求助般望向花厅尽头的安阳侯,这是唯一一个自己熟悉的人。
美人有难,岂能不闻不问。
安阳侯会意立即起身,晕着宠溺备至的神情走近,极尽耐心,温声调教:“今日要给主母和各位姨娘敬茶。”
虽压着三分音量,却仍引起花厅内躁声阵阵。
各房姨娘挤眉弄眼,怪声怪气交头接耳。就连一向端正的大娘子檀氏都侧目看了眼身侧嬷嬷,微觉不妥。
姜馥迩自然不知这是安阳侯对她极尽喜爱的表现,她娇滴滴点头,一副言听计从的模样。
议论声未歇。
安阳侯已从婢女递上前的托盘中取了只茶盅,他单手拖着姜馥迩葱白嫩指,将瓷杯放进她手掌。
旁人看来,竟是连取茶这种小事都不愿姜馥迩来做。
就在各房姨娘忍气吞声强压妒意时,忽听厅内某稚儿小声调侃:“端茶这等事都不会?”
闻此,安阳侯才微觉不妥。他立刻收起满目爱怜,端正姿态,悠悠走回上座,只叫刚才递茶的婢女悉心示范。
姜馥迩垂睫,看着那侍女双腿跪地,掬手将茶举过头顶,又是一副卑微乞怜姿态。
她眉心轻浅跳了下。
要说在师门中虚度十六载,也从未这般对谁下跪过。师母本就是刚烈女子,她从小耳濡目染,岂能忍受这般卑躬屈膝。
待侍女示范完,起身,所有人视线再次落回她身上。
可姜馥迩别无选择,目下局势迫使她不得不照做。
权当为了活命。
她咬紧牙关,学着侍女模样给檀氏奉茶。而后,又极尽温顺分别给其他几房姨娘一一献茶。
本是一切顺利,直到她被侍女扶着跪到四娘子元氏面前面前。
花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