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外圈看了看,没找到,走了;一对兄弟将还完好的尸体找了一遍,没发现要找的小妹,也掉头走了;一个邋遢消瘦的女人找到了自己的女儿,抱着只剩下半边完好的女儿嘶声痛哭。
还有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一只手攥着个小布包儿,步履蹒跚的走在尸坑里面,她腿脚不太灵便,尸坑里的土又不平整,歪到了有时候就摸到那些冰冷的尸体。
她也不害怕,使着力气坐直,再努力站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对不住,对不住,哎,撞到了,对不起。”
沈言之和隋霜一起站在尸坑边上,他在乌县吃了不少的闭门羹,本来就很生气,如今看到那些人的犹豫冷漠就更气了。
“你看看你,还不如别搞这些,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废了这么大的力气,却没有人念你的好,值得么?!”沈言之愤愤地说。
隋霜没回他,只是示意他往老妇的方向看,沈言之便看着这老妇从还没有烂的走到了烂了一半的,继而,又慢慢走到了白骨那边。
沈言之咋舌,不忍心的说:“那边都是骨头了吧?她不可能找到了。”
隋霜解了外头的大氅丢给了春桃,穿着里面的白裙,顺着坑洞的坡面也滑了下去。
深秋天冷,春桃焦急的喊她回来穿衣服,下面的尸臭对别人是微毒,对她就不一定了,光是在边上站着已经够受的了,还往下走。
隋霜没有理会身后的人,继续向老妇走去,任由脏污恶臭的尸水浸染白色的裙摆。
老妇并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她还在执着的寻找着,寻找着,有肉有衣服的就蹲下来仔细辨认,没肉没衣服的就一点点用手摸。
枯瘦老迈的手指甲缝里塞满了泥,慢慢摸过洁白坚硬的骨头,这个不是,就去下一个。
老妇的手一顿,她颤抖起来,腿脚一软又坐在了地上,缓缓地,缓缓地,用同样颤抖的手白森森的头骨搂在了怀里,如同搂住了她的全部。
她的孙女小时候调皮,摔断过腿,所以右腿的骨头和其他人的不太一样。
找的到的,怎么能找不到呢?就算是骨头,也是能找得到的。
“女伢儿,婆婆来找你啦。”老妇喃喃自语,她昏黄的眼睛里面盛满了泪水,但始终没有泪流出来。
老妇单手搂着那个头骨,另一只手费力地散开自己的小包袱,里面是一朵红色的簪花。
“女伢儿莫怕,婆婆给你戴花,咱们回家啊。”
老妇将那朵花放在骷髅的头顶,一根一根的将骨头都放到了包袱之中,老妇收殓起尸骨,来带她回家。
隋霜终於走到了她的身边,老妇将包袱绑好,背在了身前,隋霜向她伸出手,想拉她起来。
老妇并没有握住她的手,她跪在地上,重重的给隋霜磕了个头:“谢谢隋青天,替我孙女报仇,为我孙女伸冤,让她叶落归根,入土为安!”
隋霜生受了这一礼,转身对追过来的沈言之说:“你看,值得的。”
沈言之一楞,随即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这样做值得吗?
值得的。
如此一遭折腾下来,只有一个被家人带走。
安顿好了老妇,忽觉得一阵香风飘过,一黑衣女子架马车迎面驶来,停在了隋霜跟前。
马车帘子撩起,露出张颜色无双的面孔,冲着隋霜灿然一笑:“隋大人,现在玉烟知道了,您真是好人啊。”
来人正是醉仙楼的老板,蓝玉烟。
她替官府卖命,将醉仙楼作为中转站,让那些被抓来的女子从此过了明路。但也是她,仿制出了老道手里的蛊毒,让那些手无寸铁的女子做了最后的反击。
於是所有的女子义无反顾的选择吞掉蛊毒,所有迫害过她们的男人无一幸免,全部被拉着下了地狱。
隋霜也笑了,询问:“张汝正的账册和藏在存善观的埋尸地址,都是你让单邱偷出来的吧?如果我不来,或者换个什么人来,你们迟早会被发现,蓝玉烟,你不怕死吗?”
蓝玉烟将手里的香帕一甩,那巾帕的尾巴尖儿正好打中隋霜的肩膀,嬉笑:“可是您这不是来了么?”
随即,她脸上的轻佻一收:“我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等的就是一个可以和他们同归於尽的时机,为了报仇,我做了很多错事,如果我死了,也不算是冤枉。”
隋霜皱眉:“报仇?”
“隋大人,你不会觉得一个贪官只会在一间事情上贪吧?他们只不是动动嘴皮子,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