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很乱。
游戏近乎暴力地从包里扯出浴衣,紧抿着嘴一言不发,东西零零散散地落在周围,无一不显示着他濒临爆发的心情。
王样靠坐在墙角,一条腿支起,苦笑,“aibo……”
用蛮力脱掉了上衣,胸前的银色千年积木挂坠猛地砸上了游戏的鼻梁,他却丝毫不顾,忍着痛胡乱把上衣扔到一边,冷着脸出了房门。
王样跟着站起来,随后一个腿软差点跪在了地板上,“这可不行啊……”他伸手抚上自己的右眼,深吸口气,撑着墙站了起来,踉跄地跟上去,在走出房门的一瞬间强行让自己恢覆成正常的样子,“aibo……”
走廊里游戏的身影已经看不见,王样摸了摸胸口,那里的痛感似乎减少了些,便回到房间拿了自己的东西匆匆赶过去。
澡堂在西北角处,要经过两个转角,走廊两边诸多的房间和相同的布置不禁给人以重覆道路的错觉,最后到达时精神上的疲惫似乎又增加了不少。
浴室被分成四间,男女各两间,竹帘垂下,挡在了门口,教人看不见里面的景色。
男浴室左边的一间竹帘还在晃动着,王样轻叹一声,掀帘进去。
门口架子上只放着一个人的东西,贴身衣服都没有折好,揉成一团扔在篮子里,一条细细的银链搭在篮子边缘。王样的手指虚拂过银链,红瞳里的艳丽光芒黯淡了些,他简单把自己的衣服收拾了放在篮子里,走到浴室的里面。
热气蒸腾,水雾有些迷眼,不过可容下十人的空间现在空旷着,极容易就能看到那个坐在淋浴边揉搓头发的身影。
王样慢慢走过去,坐到他边上,打开喷头冲洗了起来。
打在皮肤上的水流滚烫而且急切,倦怠的法老王仰起头,放任自己陷在这股冲击力下。游戏仍是一言不发,白色的泡沫覆盖了他整个头,有非常好闻的香味,背脊上那枚浅红色的吻痕刺眼得可怕。
“不打算理我么。”
“不要当我傻。”
被话语中隐藏着的浓厚情绪所震惊的王样睁开眼,游戏的头微微低着,手臂肌肉绷紧,几不可见地颤动着。
“ai……”
“不要当我傻。”他重覆了一遍,声音也轻了下来。应该是在生气吧,除了生气王样分辨不出其他的感情,但确实是有其他感情存在的。这个样子的游戏好像牢牢封闭着自己的心,一层无形的薄膜隔在他们当中,王样突然感到寒冷。
“我没有……”他试图解释,他也不知道该解释些什么,他不理解,只是单纯地,顺着自己的本能想要解释。
游戏擡起头看他,眉头皱着,眼角有些红,“你……”仿佛是在整理内心所要说的话般停顿了两秒,然后坚定地,质问了出来,“……千年积木不在,你的魔力是从哪里来的?”
“我……”
“不要当我傻!”他一下子激动起来,头顶的泡沫流下来滴进了眼睛,他飞快地眨动了几下,刺痛使得他的眼角愈发红了,睫毛湿哒哒黏在一起。他应该是在发泄自己的愤怒才对,却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就算对这些都不懂我也知道,你这样做是有代价的吧!”
就好比是一棵树,剥去了它输送水的形成层,它就没有水分的存在了吗?切出一段,蒸一蒸,还是会有不少水的对不对?
不过就是那切了的部分再也回不来了而已。
那么撕碎一部分的灵魂燃烧出魔力到底有多痛呢,根本没有不能保护夥伴来得痛。
王样关了喷头,浴室一下变得安静,间或有水滴滴落在已经积了浅浅一层水的地面上,滴答,滴答,滴答。
他们长时间地对视。
先是游戏移开了视线,他自己也没有料到。
“洗澡吧。”
他绝对不能接受另一个他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保护他,而让他郁结的是,显然另一个他并不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有不对的地方。
游戏冲洗干净自己,直接迈入了边上的池子,热水环绕着他,放松着他的肌肉。
他希望王样能解释,却不知道希望他解释什么。
可是王样不,他沈默地看着他,『你明明知道的,aibo』,他这么传达着。
……我宁愿我不知道,游戏把脸埋进水底,水面上冒出一串泡泡。
“海马你……洗澡会吗?”
“……”人生中头一次遭到如此质疑的社长额角青筋跳动,决定不去理睬这个愚蠢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