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劲。
拿起床头的手机,点开微信。叶珩在早上六点四十三分发来两条消息。
叶珩:老婆,有点急事回星州一趟。
叶珩:那个女人死了。
*
叶珩是早上六点半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他抓起手机准备摁掉,看见来电显示的“蒋主任”三个字,心中一沉。
轻手轻脚下床,进卫生间接通电话。
“袁小雨死了,”蒋菡芮说,“你现在过来。”然后说了一个殡仪馆的名字。
叶珩差不多猜到了:“好。不过我现在在上海,大概两小时后到。”
蒋菡芮没问他为什么,只说:“尽快。”
挂断电话,叶珩迅速冲了个澡,洗漱一番,出来穿好衣服,坐在床边亲了亲方轻燃,给她发了条消息。
因为是临时改签,只有站票。叶珩靠在车厢的墙壁上,低头按手机。
叶珩:什么时候?
蒋菡芮:昨晚八点不太行了,抢救到十一点,还是死了。
叶珩:老爸什么反应?
蒋菡芮:抢救的时候很崩溃,宣布死亡的时候反而正常了。
叶珩:听起来有点严重啊。
蒋菡芮:嗯。反正你快点。
收起手机,叶珩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回忆起之前的事情。
今年四月份,在爷爷叶铭七十四岁的寿宴上,叶云把那个那个女人带到了众人面前。虽说不是整寿,但寿宴摆得很大,亲朋好友,商业夥伴,能来的都来了。
叶云的行为无异于直接当众打蒋菡芮的脸,更是丢全家的人。
叶铭勃然大怒。奶奶冯美琪年轻时是明星,很看重面子,也一反常态大骂儿子。姑姑叶榕自然是站在蒋菡芮这边,饶是做了一辈子老好人的叔叔叶沛也苦口婆心好生相劝。
向来强势的蒋菡芮怎么可能忍。
“叶云,我们是有联姻协议的,如果你今天和她一起走,叶家的荣华富贵从此和你无关,”蒋菡芮冷笑道,“离开叶家,你能做什么?就凭你那堆破画,不仅帮衬不了她家里,连自己都养不活。”
叶云脸色苍白,嘴唇颤抖。好不容易鼓起的,带着他心爱的女人来到这里的勇气,像一盆被雨淋湿的火,一点点熄灭。
那时叶珩就站在一旁,冷眼目睹这一幕,从来没像那一刻一样,看不起自己的亲生父亲。
叶云送那个女人离开,又失魂落魄地回到宴会上。蒋菡芮没理会他,依然容光焕发丶游刃有馀地周旋于宾客之间。
然而半夜,那个女人车祸濒死的消息传来,从此,天翻地覆。
是几岁意识到的来着?他的父母并不恩爱——准确来说,是爸爸并不爱妈妈这件事情。叶珩漫不经心地想。
蒋菡芮从小就对叶珩非常严厉,相比之下,叶云发自内心支持叶珩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常常带叶珩吃零食甜点,叶珩考得不好也不会骂他。叶珩当然更喜欢和爸爸一起玩。
叶珩小学六年级时,有一次,蒋菡芮去给他开家长会。老师批评叶珩上课看漫画,不听讲,作业也不做,蒋菡芮回来把叶珩狠狠批评一顿。
叶珩不服气道:“看一眼就会了,有什么好听的,做作业纯属浪费时间。”
“因为人活在社会里,就要讲规矩。”蒋菡芮跟儿子讲道理。
十二岁的小男哪里听得进道理,想也不想地说:“你好烦啊老妈,难怪老爸不喜欢你。”
那一瞬间,蒋菡芮周身的强势仿佛山崩地裂一般地散去,面容惨白有如雪人。她默然盯着儿子,一言不发转身离开,没有再说叶珩一个字。
其实话一出口叶珩就后悔了,但那时候他还小,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不安。
后来渐渐长大,他才想明白。或许那时候脱口而出这句话,正是因为他早已察觉,但不愿承认。
初中毕业那个暑假,他们一家人去欧洲旅游。因私出国对蒋菡芮来说很不容易,那是第一次一家人一起出国。
一天,单位上有件急事必须要蒋菡芮处理,她把父子俩赶出去,独自留在酒店房间开视频会议。
叶云带着叶珩在巴黎的大街小巷逛逛吃吃,漫步于塞纳河边,最后坐在岸边的台阶上,吹着微风,眺望偶尔掠过的鸽群和远处矗立的铁塔。
“儿子,你以后想做什么?”
“画画,行吗?”
“我对你没有要求,你快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