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幼便胆小。怕黑,怕水,怕鬼,怕一个人,能怕的都怕了一遍。你亦知晓,密室长廊火烛罗列,无人时熄灭,有人时自燃,我被关在那处,暗无天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张口便是回声悬荡,鬼影幢幢,几乎肝胆俱裂。所以,我既唯恐他来,亦唯恐他不来,明知被人操弄于股掌之间,却除了忍辱求全以外,一点办法也没有。”
姜落微沉默不语,脸色沉浮,似乎不知如何言语,只是又攥紧双拳,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岳丹磷莞尔道:“方才在密室中察觉火烛自燃,以为黄敏仲去而复返,我连同归于尽的心都有了,眼见是你,我又高兴,又难过,有一瞬间连那阴森诡秘的花烛,看着都像星光灿烂一样漂亮。是你让我觉得,重见光明不是什么坏事。”
被他这番掏心掏肺的话迎面砸得晕头转向,姜落微招架不起,节节败退,手足无措,恨不得能原地凿个地缝钻进去。
他自己最受不了情真意切的场面,讷讷搓了搓手,愈搓愈着急,搓得脸红脖子粗,岳丹磷看在眼中,又忍不住展颜笑了。
“你放心,我从未打算忍气吞声。”岳丹磷俯身,语气忽而压低,晦暗不明,“士可忍孰不可忍。”
姜落微擡眼,忽而意识到其实岳丹磷已经动手了,只是不知做法如何,于是喉中仍略显别扭:“别脏了自己的手,不值得。”
“暂时不会。既然他喜欢靠近我… 让他最钟爱的东西发一发性罢了。”岳丹磷狭长了一双眼,温声问道:“姜师弟可曾听闻,红袖添香?”
其中真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姜落微稍加沉吟,心中有数。
有人袖中蕴乾坤,有人袖中含利刃,有人袖中贮清风,要暗藏其他玄机,自然并非什么难事。
这一步祺走出,大局将如何改变?至少表面上仍看不出是岳丹磷动的手脚,应不至于闹得两家反目成仇,连宋家亲长出面都毫无回圜馀地。
姜落微却思及宋兰时前日寄出的家书,至今回音渺茫,不禁心中惴惴,浮躁不安。
月明如水浸楼台,风弄竹声,鸦噪庭槐。
如此佳时好天气,并未持续太久。浓墨重彩的夜色中陆续挣脱出一朵又一朵的乌云,仿佛变天的前兆,搅得姜落微愈发心烦意乱,辗转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