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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二连三,叮叮咚咚,不绝于耳,连缀成一曲从未听过的新调。
近日,宋兰时的琴都收禁在先生处,他作息之间,无以解闷,从早到晚打坐温书,百无聊赖之甚,姜落微是知道的。
故而,他写了这么一道好玩的符咒,供宋兰时一解愁绪。
然而,毕竟姜落微画符的功夫并不精熟,那是个不着边际的跛脚调子,颠三倒四丶时断时续,无法将原来曲中真意体现完整。
宋兰时默然伫立,很有耐心地听完一曲,失笑之馀,翩然侧首望向窗外;彼时夜久丶雨休丶风定,万籁俱寂,陡然是数日以来难得的安眠之夜。
翌日,宋兰时案告结。
门中师长决议,罪证确凿之下,应严查馀下天蚕下落,呈报与桃源官府,并将宋兰时长期禁足,至于是否免其学籍,再做定论。
林先生心有疑窦,力排众议,坚持要让宋兰时登堂陈情,由百馀名学子列位见证,姜落微自然也在其中。
端看上座,棋院先生神形疲惫,行止不羁,呵欠连连,似乎对此案并不上心;画院先生神情凝重,一派如临大敌之态,频繁侧首与身边学生交头接耳,不知所虑几何。
其馀几位资历尚浅的先生列于下位,男男女女或行或坐,焦躁不安。
阁门被两侧学生拉开,但见一人逆光缓步而行,身长玉立,仪态闲雅,走到诸位师长面前,顿首合袖,恭谨一拜。
宋兰时衣冠楚楚,一头如墨青丝一丝不苟地簪起,雅正从容,丝毫不见禁足多日的狼狈失仪之态,
他开口时,语调亦中气十足,不卑不亢:“弟子宋兰时见过诸位先生,奉请指教。”
坐在最首的书院先生咳了一咳,开口时声如洪钟,尽显威仪:“想必来前你已听人说明详细,铁证如山,不容你巧言令色,妄图狡辩。今日诸位长辈在上,同窗学子在下,我只问你一句,你可知罪?”
“恕弟子不知何罪之有。”不待书院先生拍案作答,宋兰时便转向面色阴郁的林先生,再度敬重一拜:“林先生,弟子拜在您门下,近日之案应当由您来问查。”
此话一出,举座皆惊,尤其是被拂了面子的书院先生,气得吹胡子瞪眼,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而宋兰时维持着拜礼的姿势,兀自巍然不动。
姜落微手中一紧一松,几乎按捺不住地起身调解,却见林先生脸色变幻,阴云布雨,似乎仍在考虑。
姜落微只得强自按兵不动。
须臾,林先生缓了声,温和道:“谁问都是一样的,你不必忧虑公正与否的问题,青红皂白丶是非对错,在场无人有权一口咬定。”
得此准信,宋兰时颔首再拜,方才重新转向正中,直起身道:“请恕弟子失礼。弟子听人解说,所有证词尽皆不利我辩驳,人证物证无一不称我私豢天蚕,甚至服用百忧解之情事,原是指证历历,百口莫辩之局。”
“看来,你对现状已是心知肚明。”书院先生从鼻腔中哼出一声冷笑,语意沉落,“事以至此,还不认罪?”
宋兰时端然肃立,直视书院先生那副大失所望的表情,眉眼冷厉:“弟子不认,是因为听过一句话,曰‘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今已穷尽方法,我确实不知应如何证明自己没有做过的事,不求获洗罪尤,尽消冤戾,然敢问先生,可有证据能直接证明天蚕丝必然出自于我手?若没有,岂非荒天下之大谬。”
书院先生豁然拂袖而起,勃然而大怒,不由震声大喝道:“你…!我尚且怜你如今名誉扫地,只差做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便不曾责你半句重话,你竟胆敢当堂对长辈大放厥词,执迷不悟,冥顽不灵!难不成你以为打死不认便能轻飘飘一笔揭过?若官府得力,缉得走私之源,你被逐出山门之日便只在朝夕,看你还有没有脸踏出家门一步!”
宋兰时面色更冷,镇定自若,针锋相对:“逐便逐了,如今未逐,先生岂能言之凿凿。弟子行得正坐得直,日月可鉴,莫说走出家门,便是上山再与列位同窗,何惧之有?”
他顿一顿,更进朗朗之言道:“俯仰无愧,褒贬由人。”
书院先生食指颤抖,一连说了三个抑扬顿挫十足丰富的“好”字。
画院先生连声安抚他,直劝得书院先生那副扭曲面目稍见缓和,方才转而视下,面对宋兰时。
他不紧不慢地,蔼了声道:“话不是如此说。兰时,仅管此案‘证有’之词不足,然你亦缺乏‘证无’之据,一事归一事,一证抵一证,天蚕丝毕竟出在你琴上,总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