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绝,并干脆利落地扔了四个大字回来:“自不量力”。
当岳丹磷将这四个字原封不动地传达回来,姜落微两手一摊,躺平不干了。
平时,他对内门的吩咐百依百顺,指东不敢往西,刀山火海无一不下,自问从无逾矩之行,事事问心无愧;若为其他事由打压,退一步海阔天空倒也罢了,可这般毫无理由的刁难,姜落微打心底里无法接受。
他原以为自己还需绝食明志数日才能见效,不想只熬过两轮日升日沉,那传闻中“日理万机,每每出勤在外,一年到头见不上几面”的掌门师姐便披星戴月,风急火燎地赶回了武陵。
彼时,他正躺在清泉之中,仰面以千尺飞流净脸,兀自沉思自己的五官何时会被夷为平地,忽有一道黑影迅即从上空飞过,猛地一臂捉住他的胸襟。
姜落微猝不及防,被人连拖带拽地扔出清泉,往岸上狠狠一掼。
姜落微手脚并用地爬起身,引袖揉一揉脸,又整冠丶披衣丶纳履,交手胸前,欠身略施一礼。
但他并不面对那斗笠丶蒙面丶长袍打扮的师姐,而直视站在她身边蹙眉抹脸的安幼儒,扬声道:“师兄。”
“哦。小师弟。”安幼儒将面上溅到的水迹擦干净了,才微微一笑道:“《武陵山训》第四条:门中见面之礼,内门者受之,外门者交手示敬,不可免俗,所以明尊长也。《武陵戒规》第四条:以伦序有定,请门中弟子行尊长礼;凡败风俗丶渎伦常者,举明轻重,抄记《武陵山训》,游山诵咏,引小惩而大戒。小师弟快快向师姐赔礼,既往不咎。”
姜落微抚一抚额,无奈道:“你们能不能别张口闭口都是这些东西,真令闻者如坐针毡,汗如雨下…”
他一转眸,面上显出一个刚刚发现掌门也在似的惊异表情,仍不行礼,讶然道:“嘶?真是稀客。有句诗怎么读来着…是了,‘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我入门两年之久,从未见过师姐以真身示人,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便借我看了?”
话音未落,一手袭面,便要去揭她的面纱。
师姐眼疾手快,不待他触及自己,便迅雷不及掩耳握住姜落微的手腕,力逾千钧,几乎把他腕骨捏碎。
姜落微吃痛,才想收手,斗笠下即传出一个阴沉得能滴出水的声音:“你疯了?”
姜落微脸上青筋暴起,勉强一笑,缓了声低低喊道:“师姐。”
师姐掌中骤然发力,震出一股鼓浪般的迅猛气流,把姜落微震退至数步开外,她方才拂袖站定,一派云淡风轻。
姜落微胸中震荡,气血翻涌,扶住树干一顿好喘,喘完了才捂着胸慢慢擡起视线,咧开嘴牵起一丝笑。
师姐冷道:“这时候倒知道我是师姐了。”
姜落微反唇相讥:“你不把我当师弟,我何苦把你当仙女儿一样供着?”
微风徐徐,撩起半面轻纱,仅凭那露出来的一点唇角,姜落微也能看出师姐面色一变。
但见她朱唇微啓,喃喃念咒,右掌心中窜出一簇青烟,劈啪引燃一团雪白色的电球,随即覆掌一翻,那团闪电便向面中直冲而来。
姜落微疾步后退,猛一拂袖便在东西二座擎天木之间编就七根银弦,五指一旋,琴声凄厉,风起云涌,打出七根雪亮银针,陷入电球当中。
刹那,水气氤氲,滋滋蒸腾,化干戈为云烟。
师姐足尖一点,势如一道霹雳黑电,姜落微甚至来不及看清她是如何接近自己,只消劈掌相迎,便觉胸口一阵骨裂,碎心挖肺一般剧痛,被那道乌光击退三尺,摔在地上滚得天不是天地不是地。
安幼儒作壁上观,看云听风,闲闲地一派事不关己,唯唇角衔一丝笑意,将几分狡黠隐没其中。
师姐旋身落定,险险捂住蒙面轻纱,不曾让本来便不打算正面相抗的姜落微劈手摘除,却忽觉顶上一空,一束长发倾泻而下,长风昂扬,犹如拂动一张黑色锦缎。
饶是这般尴尬一瞬,那对高傲凤目亦不曾跌下毫厘,只眼尾垂落些许,睥睨着姜落微将斗笠飞还回来。
她擡臂将斗笠接在手中,指间掐诀,还要对他的脑门劈闪子。
姜落微一惊而起,一面前仰后合,一面连连告饶。
“师姐,师姐,哎。别劈我了,我只是真想看看,师姐究竟是不是我认识的人,没有冒犯师姐的意思。”姜落微爬起身,虽仍觉胸口翻腾,却不曾真伤了要害,连忙交手于胸丶垂首示敬,嬉皮笑脸道:“我错了,我道歉。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