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中何止天蚕这一种妖物,他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即便有意杜绝其他虫害,一时也不知从何防起。
又有人万分惶恐道:“鸦人谷是阴极火属之地,终日地火突飞丶崖浆涌流,寻常时三五日无水可用便也罢了,在这种夺人生气的遐陬僻壤,舟车不至,无以求援,莫说两日,恐怕连一日都熬不过…”
话音未落,扑通一声,有人不支倒地。
“师弟!”有人惊慌失措地唤了一声,扭头大骇道:“师姐,我们有许多人中了化骨针,方才走了许多路,中毒的人毒发在即,需要…”
一片兵荒马乱中,姜知意皱了皱眉,最终一擡手,道:“我知道了。会治伤的治伤,会解毒的解毒,左右现在一时打不起来,我们先设法从谷中出去。”
于是,众人手忙脚乱,纷纷将身负重伤与毒性发作的同门在地上放平拉倒,几位制药师掏出香囊丶葫芦丶丹丸等物,虽不能根治化骨针的奇毒,至少能够暂缓痛楚;亦有数位师弟与师妹撕下袍袖,暂时充作包扎之用,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姜落微也将背上的元蝉枝放下,交由一个伶俐的师妹带去治伤解毒。他目光横扫,见姜知意身上那透腹一箭,心下骤然一紧,追道:“你这也得妥善处理…”
姜知意看也不看那箭,平心静气得近乎冷漠:“免了,一旦拔箭便须止血,方才中毒之时,已经吐了不少血,真伤不起了。”
她又转身面朝另一个方向,语中顿生几分晦涩低柔:“客洲。”
自从恢复神智以后,常客洲一直作那般不冷不热魂不守舍之态,此时听见姜知意唤他,方才将视线转将过去。
他虽开口应答,语中却尽是显而易见的心灰意冷:“是。”
姜知意问他:“你那鹰在不在?”
这话问的是唯恐那只苍鹰被秦韵仪劫下杀了。常客洲并不言语,振臂一招,便听闻长天之外一声悠远惊啸,随即一点雪白由高至低丶由远而近,展翅生风,盘旋三圈后静静落在那截供它栖息经年,已经被刻划下数道爪痕的腕间。
苍鹰叼住他一缕鬓边垂发,谨慎地替他捋至耳后,青碧独眼缓慢地眨了眨,似乎明知此刻主人心绪不佳,动作比平时格外地小心翼翼了几分。
“你和李龄先上挽日崖,抛飞索入谷,让诸位师弟师妹依序攀到崖上。”姜知意捂了捂穿入腹中的箭,神色如常:“不用着急,秦韵仪一时半刻还赶不回来。”
常客洲一语不发,右手握住苍鹰那弯鈎似的银爪,眨眼之际,周身气流旋变,狂风骤起。
苍鹰乘风而起,展翅凌空,又攫了李画屏呼啸而上,转瞬便冲入天幕,小成一个看不见的白点。
须臾,李画屏将那两条可以无限延长的流星索扔进谷底,一对锤球轰然落地。
姜知意便指挥众人依序攀岩,苍鹰前前后后飞入崖底,又抓了几个身手不便的师弟师妹上去,不辞劳苦。
姜落微接过一条麻绳,将元蝉枝稳稳地捆在背后,再呼哧吭哧地循索而上,好不艰辛。
待众人逃脱鸦人谷,已是夜深人静,竟不知不觉又蹉跎过去一日。
姜知意请李画屏护送元蝉枝与诸位师弟师妹先行回返武陵,解毒求医,休养生息。
李画屏蹙一蹙眉,虽无异议,但一步三回首,最终还是忍不住道:“师姐负伤,体内馀毒未清,须尽早回到山中静养。”
“我还有事,随后便到。”姜知意简单交代了一句,见李画屏眉间仍有疑色,便略勾一勾唇,低声道:“武陵山里见。”
李画屏这才转身,背起人事不知的元蝉枝率众而去。
姜知意无声地目送那一身紫袍,因为背上白中透青丶青中溢粉的人染上些许污迹,李画屏稳步前进,渐行渐远。
直到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消失在荒烟漫草当中,偶尔风行草偃,会露出半截摇摇晃晃的背影来。
她像在注视一株培育多年后行将就木的枯草,不知为何,沉默,厚重,又有几分凛然。
她转回身,姜落微愣问道:“你还要做什么?”
姜知意睨他一眼:“蚕田正在眼下,焉有不灭之理?自然该斩草除根以后再走。”
姜落微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鸿仪仙尊不在,他原以为此时应当先加紧离开,不远千里将他老人家请来,才有办法将此地填了。
姜知意仿佛在他肚子里种了蛔虫,一眼便看穿他心中所想,沉声道:“你觉得仙尊能快过秦韵仪?来不及了,若令秦韵仪将鸦人谷中成千上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