疮疤
宋兰时眼光微黯,十指相扣,再看时已然恢复如常,不咸不淡道:“没什么。姜公子想保护的人,我会替你去救。”
“……”姜落微反应不及,才意识到他说的还是安幼儒,不由暗暗腹诽宋兰时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说话方式,但口中只道:“何时去救?怎么救法?”
宋兰时侧了身,套上靴子,起身下床,走到魑耳乳足炉边,扬手添入一纸火符。
原先奄奄一息的火焰立时哗啦一声,死灰复燃,烟香氤氲,沁人心脾。
他便背对着姜落微直视魑耳乳足炉,瞳中火焰跳跃,也不知是炉火倒映在他眼底,又或者他以双瞳点燃了这簇半尺多高的嫣红火苗:“秦氏自发迹以来,势焰可炙,四海攀附,皆愿摩顶至踵丶隳胆抽肠与相势交,她也几乎来者不拒,广善诸人,其权位声气所以无敌于天下;且外内朋比,庇荫诸多,难以一举灭绝。”
姜落微凝神专注。
“遥川四处攫拏蚕农,除有心借培育相思草积累资力以外,也是为源其根柢,蚕食秦氏手下党附,抑削其力,待时机成熟时,再一举釜底抽薪。时至今日,遥川已有小成,再不为人所局囿,”宋兰时娓娓道来:“且看当日我敢逆秦氏之意替你挡酒,姜公子应当知道,今非昔比,她在我面前早已不如往日威风了。假以时日… ”
姜落微眉尖一跳:“什么叫‘借培育相思草以积累资力’?你们这… 还拿这伤天害理的邪物做买卖呢?”
宋兰时沉默半晌,坦承道:“是。无资则无本,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好。”姜落微仰一仰脖颈,道:“你先转回来,看着我说话。”
宋兰时身形一顿,回身直视仍坐在床沿的姜落微,居高临下,眼底的火焰恣肆跳跃。
“你说假以时日,可我师兄已经时日无多了。即便救得,钻研解蛊之窍,调理生机之法,这些都需要时间。我不要救一具尸体回来… ”姜落微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遥川没有必要替武陵考虑这许多,你尽可拒绝我。”
话是如此说,却见姜落微从床沿站起身,撩袍屈膝,毫不犹豫地便跪了下去。
宋兰时立时一个箭步冲过来,搭过一臂搀他,见姜落微不为所动,便不由分说想将姜落微强拉起身。
却见姜落微握住了他的臂弯,五指紧蜷,骨节泛着青白,捏皱了他袖间的古瓷绣纹。
姜落微仰起脖颈时,恰好眼睫一阵闪动,宋兰时不由喉间一滚,眸光连颤:“姜公子。”
姜落微直视着他,目光赤诚:“我长姐气性极高,傲骨崚嶒,总嫌我没皮没脸的毫无骨气,其实… 我心底里大约也是骄傲的罢,我这辈子没求过谁,即便孩提时期饿了三天三夜,皮包骨头前胸贴后背了,也宁可去掏狗嘴里的肉腥,绝不敢用嗟来之食,不能拳跽与鸡犬同餐。但如今除了你,没有谁能帮我了,”
他咽了口唾沫,喉间微微发涩,轻声唤宋兰时:“ …哥。”
“姜公子何至于此,我从未说过不答应!”宋兰时面上鲜有地染上几分显而易见的怒气:“起身说话。”
姜落微略垂下眸,搭住宋兰时向他伸来的臂,借力起身,两相平视,他抿了抿唇,并无丝毫避讳。
宋兰时深吸一口浊气于胸,腮边亦是紧紧绷着的,道:“你要做什么,我都会不遗馀力倾囊相助,但我还需要提前警示你,你当斗雪散人是师兄,他却不会当你是师弟,他若意图伤你,你能否狠下心来反击以求自保?”
姜落微喉间一滚,紧了紧袖中五指,坦然道:“非不得已,我会的。”
“是么。如此。”宋兰时眸光晦暗,道:“你想要怎么做?”
“如你所见,小师兄为蛊术所控日久,早已神智不清,不由自主,即便看见了我,也只作素不相识,断然不会随我回去。”姜落微说得有条不紊,“所以当务之急,是让他将武陵种种重新想起来,如此,便有一线生机。”
宋兰时问:“如何做到?”
“我没有十全把握,不过有一窍门,确是武陵绝无仅有的,即便他想忘,也不得不铭记于心。”姜落微指了指胸口,道:“正是解语花咒。”
为求沟通之便,武陵内门诸子均在胸中刺有花咒,每每描绘催动,再辅以千里传音,便可不远千里与灵识相通之人对话,沉默不语而辩说无碍,言不能传,心领神会。
自然,安幼儒如今与姜落微早已心灵不通,即便他这厢千呼万唤,安幼儒也是听若未闻的,所以,他需要一个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