瑠瓈
据推测,即便秦韵仪逃到天涯海角,最终归宿仍是对她而言,有地利丶人和之便的娥眉手。
于是,姜落微和岳丹磷御剑一路北上,快马加鞭,披星戴月,一刻也不敢耽搁,却始终没有碰上。
最终短兵相接之处,是在藤州的蓬莱道。
之所以止步于此,是因常客洲与元蝉枝相偕,带领数百弟子自武陵循陆路南下,在藤州瑠瓈山西峰后山山脚,列阵堵住了原本正在其中隐匿行迹的秦韵仪。
秦氏一行人前无进途丶后有追兵,落得无路可走,于是被迫现身,占山为营,恰好可攻可守,武陵诸仙一时亦无法强行将人歼灭在山中。
若说藤州瑠瓈山,自古以来亦是个钟灵毓秀之地,碧山崚嶒,龙腾虎跃,一年四季皆是佳气青葱丶祥烟郁嵂的奇景,其气爽风清莫不使人艳羡隐居山中的鱼鸟之乐。
瑠瓈山中有临崎派,山里从不留人,其诲化门生之语:“需常怀兼济天下之心”,待到掌门认为后生学有所成之日,便依照惯例,要包裹盘缠将弟子遣送出山。
故而,此处曾传出不少云游散仙的奇闻轶事,连仙女儿嫁狐公子这样骇人听闻的故事,都不在话下。
瑠瓈山中有数座高峰,层峦叠嶂,秦韵仪所占山头是西峰,地势最高,视野最好,所谓易守难攻。
姜落微丶岳丹磷等人列阵之地在东峰,与西峰隔着深不见底的堑谷遥遥相望,两峰之间叠架古木,以一道险峻的空中栈桥相接,直穿沧溟,迷雾联翩,极目一眼望不到尽头。
除因无法看清对方虚实,使姜落微不敢轻举妄动以外,这座栈桥历年悠久,并不坚实,数人同时踩将上去,便晃晃悠悠地直吱嘎作响不止。
换句话说,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渡而过,本是不可能的事。
以秦韵仪往日的心狠手辣,姜落微几乎可以未卜先知,她大约在察觉众人移步登桥的第一瞬间,便会将栈桥一刀两断,让他们坠入深不可测的堑谷之中,死无葬身之地。
宋兰时率领馀毒已清丶再无性命之忧的遥川弟子姗姗来迟,与姜落微等一行会合以后,唐斯容亦自采莲洞处,怀揣着一株相思草,不远千里地赶回来了。
当然,此刻他也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株相思草其实并非为宋兰时所用,而是为应姜落微的要求所迂回骗得。
唐斯容表面上不说什么,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告诫宋兰时,让他从今往后丶无论如何,皆须实言相告,不得再以谎言相欺。
然后,唐斯容便从早到晚对宋兰时全然视若无睹,空气一般晾着,吝于施舍只字片语的垂顾。
对此,宋兰时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不以为意地一笑置之。反倒是温锦年好说歹说,又哄又逗,闹了郁闷不乐的唐斯容半天,方才让他稍稍展颜。
姜落微置身事外,愈发觉得这三人之间令人捉摸不透的关系,委实难以一言蔽之,不过有一点总是千真万确的——
宋兰时对于他,当真是几乎有求必应,甚至为了满足他的要求,竟不惜欺曚同门。他明知这番作为并非遥川众人所乐见,却仍旧不管不顾,一意孤行。
其实不必别人旁敲侧击地提醒,姜落微也知道,宋兰时对他太好了。过分的好,逾矩的好,没有道理的好。
然而,他自己也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只直觉这是个即便问了丶也不会得到任何答案的问题。
但凡稍加设想,宋兰时以手支额丶但笑不语丶或云淡风轻地以“秘密”二字搪塞的模样,便已然历历如绘地浮现在姜落微眼前。
值得一提的是,唐斯容不仅带着相思草回返,在他并未出言相邀的情况下,连捐酒都不请自来了。
姜落微遥遥便望见捐酒身披蓑笠丶绨袍襦袴丶足履革舄,骑着老牛晃晃悠悠,手中甚至不紧不慢地,正往那细嚼慢咽的牛嘴里横塞靑刍,仿佛随时要赶牛下地荷锄犁田。
那副作派,却与诸仙这副或飘飘然欲乘风丶或信信然欲操戈的气派,分外格格不入,不知道这人是来做什么的。
一通并不怎么拘谨的师徒见礼过后,捐酒指了指栈桥对岸,评道:“西峰是临崎派炉鼎坐镇之处,看炉炼丹的弟子不少,秦氏若当真占据此地,必是临崎门中浩劫。”
岳丹磷沉默。
他自然知道数日迂回,武陵一行赶到之日,其实为时已晚。若秦韵仪当真丧心病狂到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摔炉砸鼎,将临崎一派灭门,恐怕也早已无力回天。
但他也不能冒着全军覆没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