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遗憾,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专注转笔,全神贯注。
阮延瀚轻声一笑:“唐晏,你失手了。”
唐斯容停下五指,扯笑道:“是我学艺不精,下回改过。”
“那就好。”阮延瀚若无其事,轻轻拍他肩膀,谆谆教诲:“所谓时机之贵,易失难逢,速则济,缓则不及,由此愈是年少无知,便愈有知错能改之机。但是唐晏,你不小了,没有那么多机会。”
唐斯容若有所思:“是… 话说先生,我有一事想要冒昧请教。”
阮延瀚一面背手转身向湖岸徐徐漫步,一面和风细雨道:“你且说来。”
“今日清晨,我到山门口去走了一圈,见几位书院学生,挂书仗剑,大摇大摆地呼啸而过,视结界如无物,大感惊骇,便蹑手蹑脚地跟着。”唐斯容衔尾相随,斟酌地迟疑道:“原先只欲极目观望,岂知到了山门,我竟也毫无阻碍地穿出结界之外,仿佛… 仿佛,这画地为牢之术已然失效。”
阮延瀚漫不经心地点头,似乎并不意外。
“敢问,此情此景是先生欲擒故纵刻意为之,或者何处疏漏?若是一时不慎,此刻亡羊补牢,时犹未晚… ”唐斯容小心翼翼地,“倘若宋兰时等二人尚未逃出结界以外。”
阮延瀚失笑。“非也。并非我刻意为之,且画地为牢之术至今犹万无一失,不必补全。”
唐斯容愣了愣,满面费解地支吾辩称:“先生信我,我并未扯谎。当真有人堂而皇之地径直走出去了… ”
“慌什么,我知道。你自己不也堂而皇之地走出去了么?”阮延瀚不咸不淡道:“所以我才耳提面命,让你们常记切莫只知苦苦埋头钻研经史典籍,有些古老心经谱在书上,向来写得言过其实,这画地为牢之术便是其一。
唐斯容不解其意。
阮延瀚拍了拍他的脑袋,“让你别做书呆子呢,要融会贯通,实际动手,才容易得到阐悟。所谓画地为牢,固然有其幽深奥渺丶不可言传之处,然而,它本来便非无所不囚。禁与不禁,端看人之心景。”
唐斯容亦步亦趋,“愿闻其详。”
“画地为牢,自古以来,皆为心病,作茧自缚罢了。”阮延瀚娓娓道来,“若人自认被人画地界限,心不甘情不愿滞留在这一隅方寸天地之间,便只能反反复复辗转流连,永生不得越界而出;若人自由自在,心境自然,那一层似有若无的虚假结界断然拦不住他。”
换句话说,唐斯容造访冻春山时,仅出于自觉丶自愿,得偿所求,便无在此境之中循环往复执迷不返的困扰;宋丶姜二人,一者误入歧途,一者自投罗网,当然无计走出法阵。
所谓当局者迷。
唐斯容恍然,抚腮评价:“那当真是自掘坟墓。”
“怎会?”阮延瀚忍俊不禁地笑开,落英迎面,春风得意:“若他二人有朝一日心甘情愿做我不二之臣,亦可同你一般来去自如。”
唐斯容轻轻摇头,“我听过一句话,曰:前程似锦是相会无期之意,有朝一日终将导向此生无期的结果。那二人是没有解缚的一天了。”
“此话倒不一定。山不转路转,回心改意也只是朝夕辗转之间的事情,人心并不如你想象中那般坚定。永生不移不变,必然是患病了。”阮延瀚云淡风轻地一笑,太息入风,云烟一般消散:“尝闻言曰囚人者自囚,且莫说他们心结难解,那道结界以后,我也是走不出去的。”
阮延瀚话音落下时,正听闻秋蝉风叶外丶朝鸟出云颠。
唐斯容顿了须臾,方才回眸,面露诧异:“先生何意?”
阮延瀚尚未来得及张口回答,唐斯容便见他瞳孔中有一人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由远而近,遽然放大,手中一段皎洁剑光,凛冽如冰。
那杀势之凌厉丶之阴毒,分明不打算留人活口,只怕受他剑身削尖了的厉风轻轻一扫,便要溅血当下!
唐斯容来不及细想,立时一个箭步纵身跃起,横挡在阮延瀚身前,便听闻“噗嗤”一声利刃穿背的声响,穿肉破骨。
他喉中一枯,后心撕裂,当即闷嗓喷出一口滚烫的鲜血。
阮延瀚早已反应过来,破风一掌劈去,右手祭笔横扫,将失重软倒的唐斯容拨到一边,与那不由分说丶痛下杀手的青衣道士厮杀起来。
唐斯容趴在地面,痛不欲生,只觉体内肝胆俱裂,身躯紧绷丶肌肉收缩,且那要命的剧痛仍在无孔不入,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令人几乎溺毙一般无法呼吸。眼前被星罗棋布密密麻麻的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