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以为然。
好容易大功告成,宋兰时以目光示意唐斯容,他这才自乾坤袖中掏出事先备好的陶盅,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宋兰时身后,走入密道。
密道深长,长驱直入,中途未有任何拐弯,阴气森森,瘟气拂面,所经之处烛光燔然,仿若失去温度的鬼火次第焚烧。
唐斯容打心底里不喜欢这般生气蔫蔫的环境,饶是氅衣披肩,仍旧一个劲儿搂着胳膊,天寒地冻一般瑟瑟发抖。
他两只眼睛骨碌碌打转着,左顾右盼,轻声道:“许久不来了。”
宋兰时云淡风轻地“嗯”了一声,目不斜视,如履平地。
仿佛与唐斯容身在不同季节,即便深冬天气,他依旧长衣单薄,澹风飔飔徜徉流经,便可扬其袍袖。
唐斯容侧首转顾,端详宋兰时侧颈处的圆形血痂,道:“还疼么?”
“不疼。”
“对不住。”
“唐晏。”宋兰时敛了敛睫,“别道歉。”
唐斯容眨了眨眼睛,一双漆黑眸子在昏暗不明中无声闪烁,“你这话的意思是‘没关系’还是‘不接受’?”
宋兰时略微摇头:“没怪过你。”
“哦。”唐斯容悠然束手于背后,毫无诚心地嬉皮笑脸,慨然长叹:“真是令人伤心的答案。”
宋兰时闷不吭声。
唐斯容本便不期望他积极应答,自顾自道:“我是真没想到,谨慎战兢如你,竟当真能放心大胆将全盘托付于我。”
宋兰时垂目默然,“别无选择。”
“其实你就是挺相信我的,老老实实承认能要了你的命么。”唐斯容不以为意,转而笑道:“你与姜飏便这样算了?”
这一回,宋兰时沉默的片刻更加长久,虽依旧一派云淡风轻,却又显而易见地有几分不言自明的闷闷不乐。
结果,仍是不咸不淡的一句:“别无选择。”
“从何谈起的别无选择。”唐斯容怪道,“你以为我猜不到么,那日你与姜飏一同沉入拂柳湖底,自己尚且好说,他是为何得以保命?”
宋兰时淡定,说得一派大义凛然:“那也是别无选择。”
“好罢。”唐斯容耸耸肩,抚腮思索:“原来你是个吃斋茹素的,肥肉到口了,也只愿让他撒丫子跑了,这倒是出乎我意料。当真失策。且不论选择与否,我只想知道,你心中如何作想?”
宋兰时又三缄其口。
“臭闷葫芦,又不说话?”唐斯容打鼻子里哼了一声,一蹦一跃地欢蹦乱跳,故作愁眉不展道:“请将不如激将,且让我激你一激… 怎么激法呢?我去抱一抱他,或者亲他一口?不成,那小狼崽儿给我一拳,我这副身板可承受不起,半边都得废了。要不我… ”
“唐晏。”宋兰时冷声,低沉的声音在空荡荡的长廊中反复回旋:“任凭你玩世不恭,莫以姜公子为玩笑。”
“我没开姜飏玩笑呀,我是开你的玩笑。做人得讲道理,所谓彼弃我取嘛,你自己弃而不要,又不允许他人染指,总不能这般霸道。”唐斯容扶鬓一笑,闲闲摆手道:“不说了便是,你别生气。我只喜欢听我话的,他能听我话么?惦记他做甚,犯不着没事给自己招惹不开心。”
话至此处,密道见底,右副舱已到。
唐斯容四下环顾,并未看见心中着想的那人,便拍拍宋兰时的肩,笑道:“我找黄彦霖去了,你自己玩儿好。”
宋兰时垂睫示意,目送唐斯容手燃金星,点亮此处无一丝光明丶深不见底的空间,三步并作两步,很快与脚步声一同消失在浓重得化不开的混沌中。
右副舱中有些人四肢自由,譬如黄彦霖,不过与此同时,他又被折断十指丶削去足腕;亦有些人身陷手镣脚铐之下,重重枷杻锁链,银环铁扣。
有待培育相思草者大多如此,秦氏馀孽便不例外。
缓步而行,目不斜视,宋兰时最终驻足于一名女囚身前。
那人长发微乱,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唇瓣粗糙起皮,似乎已经许久未曾进食,脸颊凹陷如风干的落叶。
宋兰时伸手在她眉心以前轻轻一拂,凉风徐徐而过。
那人便犹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浑身一颤,陡然醒转。
由于禁食太久,她显而易见地精神迟钝,思维缓慢,仿佛为烟云迷雾所笼罩。
她极慢极慢地掀开眼帘,流转在宋兰时指尖的微光渗入眼缝,使恍惚的影像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