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润湿的溟蒙初霭,化作毫无预兆的淅沥春雨,随午后出曙后益发密鼓紧锣,闷雷敲打,跌跌簌簌,终于撕裂一场铺天盖地的滂沱大雨。
犹如脆弱的薄茧微微发颤,如同黎明时分的曙光初生,一丝裂痕逐渐蔓延;宛如初春时花苞中的嫩芽,挣扎着,涌动着,直到突破脆弱的界限,一种不可名状的力量涌现,挣脱束缚,羽翼翩翩。
破茧而出的一瞬,他只觉半身脱力,震耳欲聋,振聋发聩。
姜落微自始至终都紧紧闭着眼睛,此刻脑中嗡嗡响,任由宋兰时的掌心湿意淋漓,只觉眼前一片漆黑,又转瞬褪作一片空白。
他犹自不知所措,闭目缓和,听着身边雨露落席上,却忽而感到背脊一轻。原是宋兰时将他翻了个身,眼帘半合地,眸光深邃,似乎将醒而未醒。
姜落微茫然地看着他,长发披散在身下,眼前一片水雾似的迷迷蒙蒙,宋兰时不请自来的吻,便化在这阵镜花水月中。
姜落微蹙眉,略微仰起脖颈,有些狼狈丶有些陌生地躲闪着。
但宋兰时全然不由分说,扑面而来的全是他混沌的侵略之意,姜落微在他清澈可鉴人影的瞳孔之中,竟看见自己被泪意恍惚的满眼通红。
压抑的喘息被宋兰时吻紧在唇角,湿润而不连贯,零零散散,他挣扎地动了动小腿,将宋兰时往身后推勾。
一如往常,宋兰时任凭驱使,对姜落微言听计从。
然而,当姜落微感到背后有处硬戗贴近下身,便仿若当头棒喝,忽而无法自抑地浑身猛一激灵。
陌生的五指仍在身下游走,将他的腰凌空托起。姜落微却突然气息连颤,脑中嗡鸣,胸脯起伏如骤,心间交杂的慌乱丶荒谬丶陌生,与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厌恶,几乎同时轰然地炸裂胸口。
他指节紧绷,出声便是语无伦次:“且慢… 且慢,等一下… ”
趁着宋兰时手中凝滞,姜落微猛地拂臂起身,一手掐住了宋兰时胸襟处,双目圆睁,眸光止不住地颤栗,嘴唇也止不住地颤抖。
他牙关微阖,满脸充血,门齿滑过的唇瓣之处,却仍火辣辣地丶怵目惊心地发痛发肿。
是。
他是深知此举唐突。
但他确实直至方才感到股间发烫的瞬间,方才陡然忆起宋兰时是个男人,并且好似将自己当作了女人,仅管似乎为时已晚。
又似乎及时悬崖勒马,一鞭之下,地裂天崩,击碎了方才旖旎编织的荒唐绮梦。
究竟是哪一个瞬间出了差错,令他忘记宋兰时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兄,忘记武陵与遥川的水火不容,错以为断袖之好无伤大雅,错以为两人如今已然心意相通?
宋兰时是身中毒蛊。
那轻而易举便意乱情迷的自己,又算得上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