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
帐外风大,吹得玄宁眼皮干涩。
他揉揉眼睛,转身回了营帐。
营帐中,有两个小兵正在打瞌睡。听到声音立刻醒来:“将军!”
玄宁点点头,示意他们去准备热水和饭菜。待二人退出去后,他才脱掉外袍,坐在榻上,顺手拿起塌上的羊皮卷。
营帐里极其简陋,除却塌上的一张雪狼皮外也没什么好东西了。
本就是赶回京城,自然是越快越好,都恨不得日夜兼程。
只是离京一百二十多里地,便接到京军撤退的消息。
玄宁心中隐隐不安,他脑海中闪过一丝念头,一个很不好的念头。
他赶到皇城,见到的是玄策带人收拾残局。
“四哥!”玄宁朝他去,“四哥这是怎么回事?!”
玄策见他,苦涩一笑:“阿宁,陛下与白将军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玄宁张张口,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悄悄在玄宁耳边说:“陛下叫我帮他整理长乐宫内白将军留下的遗物,我发现了他拟好的圣旨,禅位于你的圣旨。”
“我是知道……”玄宁喉间干涩。
玄策微不可查叹息:“陛下在长乐宫,你去瞧瞧他吧。”
玄宁怔住,半晌才点头应是。
“阿宁,”玄策又轻唤他,“你劝劝陛下,白将军已死,江山社稷丶黎民百姓才是首要的。”
玄宁默然片刻,点点头。
长乐宫中,玄旻穿着常服,静静看着奏折。
“皇兄,臣弟玄宁求见。”
玄旻眼皮动了动,脸色平静,甚至有些恬淡。
“进。”
见他进门,玄旻擡头看着他,嘴角扯动,想笑却笑不出来。
笑不出来便算了,他又垂首看着奏折。
“皇兄……”玄宁跪地,叩首行礼。
玄旻没理他,只是漠然地勾掉奏折上缩减军费的提案。
“皇兄……”玄宁又唤他,“我素来不会说话,但您比任何人都清楚,江山社稷丶黎民百姓才是首位。”
玄旻闻言停止动作,他终于放下笔,定定盯着玄宁。
他看得认真仔细,目光落在他脸上时像一把利刃刮蹭他的肌肤,让玄宁疼痛难忍。
“阿宁,哥哥的尸首现在何处?”他问,声音有些沙哑,“哥哥跳下宫墙后,四嫂强行把朕带走了,哥哥的尸首怎么样了朕还不知道呢。”
玄旻的语气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人害怕。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眉宇间没什么表情。
这让玄宁愈发担忧。
“不知,想来是三哥哥带回王府了。”
玄旻摇摇头:“你退下吧,朕无事。”
玄宁张张口,什么也说不出,只好起身离开:“臣弟告退。”
走出长乐宫时,天空中飘起小雨来。细碎如针般砸在身上,寒凉彻骨。
玄宁擡起头来,雨水打湿睫毛,让视线变得模糊。
他伸出手来遮挡额头。
“七殿下。”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玄宁扭头望过去,是白南渊。
“七殿下刚见完陛下么?”
玄宁点头。
他向白南渊拱拱手,便要从他旁边擦肩而过。
白南渊忽然拦住他,沉声说:“七殿下,您早就知道白南潇和陛下之间的事,是么?。”
玄宁脚步未曾顿。
他径直往前走,走到台阶尽头时,方才缓慢停了下来。
三哥哥怎么叫四哥哥的?
“三哥哥?”
“白南潇做出此等有辱门楣之事,我自是容不下他。”白南渊停了片刻才说,“我自是不能叫他葬在祖坟。”
还不待玄宁细问,白南渊便转身去寻玄旻了。
玄宁站了许久,直到冰冷刺骨的雨滴打到他身上,他才恍惚清醒。
那边白南渊求见玄旻,玄旻却是不想见他,晾他在宫外跪着。
直直到暮霭四合,长乐宫掌了灯玄旻才想起白南渊。
他接过侍女递来的茶,浅呷一口问:“白南渊还在外面么?”
“回陛下,外头下着雨白将军在外跪了两个时辰便晕了,现下应是在太医院。”
白南渊曾被突厥部落俘获一年,没人知道那一年他经历了什么,只是回来后身子便彻底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