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
六月初夏,空气微微燥热,北城的夏天按道理是明媚清新的,但此刻林木晃动,灰蒙蒙的天色像是笼了一层暗纱一般。
航班飞行十几个小时,祝卿安几乎全程都在睡,但脸上还是带着几分困倦,飞机摇摇晃晃,一路上睡不安稳。
她右手拉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手脚并用把箱子往前推,埋着脑袋低头打字。
【到了没到了没?】
祝卿安:【刚到,取完行李了】
边月是她的发小,20分钟前就给她发了消息,但那时候忙着在托运的转盘上找行李箱,没顾得上回覆。
叮叮——
手机铃声响起,祝卿安垂眸接起来。
“安安丶安安!今天你好容易回国,我都没办法陪你庆祝。”
话筒里传来边月中气十足的声音,而后又赖赖唧唧地隔着屏幕撒娇,“你今天要做什么呀?”
祝卿安抿着唇笑,“今天要去爷爷奶奶家,正在过去的路上。”
“啊?那你面试怎么办,一回来就见公婆?”
祝卿安被她的说法逗笑,“面试是明天白天,来得及。”
她另一只手扯着行李箱,继续埋头往前走,空调的冷意里不经意送来一缕混着柑橘调的绿叶清香。
祝卿安馀光里撇到一抹修长的身影迎面而来,条件反射往旁边侧了一步。
只可惜动作太猛,左手通着电话,右手推着行李箱,臂弯里还挂着衣服,踉踉跄跄的险些把托特掉到地上。
她见状一惊,有些狼狈的接住。
没好意思擡头,脱口而出抱歉,然后尴尬的推着箱子就往外走。
“怎么了?“电话那边问。
“……没事,差点撞到别人。”
祝卿安吸了吸鼻子,吸入的每一口空气都仿佛能直接钻进胸腔,又接上刚刚没说完的话,“爷爷奶奶在,他爸妈应该不在。”
边月贼兮兮的笑了两声:“那你老公呢?他和你一起去吗?”
她斟酌了一下,“不知道,他出差去了,应该今天不会在吧。”
边月就要翻出一个白眼,“有没有搞错啊!”
十分不理解的问:“我还等着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神仙,能让你装乖受骂一整年都要出国念书,结果现在你毕业回国第一天他还出差去了?”
祝卿安反倒不太在意,“那没办法呀,我结了婚得上学,他结了婚也得上班啊,更何况还得负责那么大一个酒店呢。”
“你倒是挺体贴,酒店老板又怎么样,老婆回来都不接!”边月义愤填膺吐槽。
祝卿安轻笑出声,说起来,边月还没见过他,就算她本人其实也只见过顾墨迟两次。
第一次是六年前,她15岁,他们在江南别院短暂相处不过一个月;第二次是一年半以前,她20岁,领证的前一晚,她在暴雪的深夜被赶出家门。
爷爷和祖父的联姻是早就定下的,或者说顾家的联姻对象一直都是祝家的孙女,不过按理来说这桩婚约该作废的,因为她父亲是入赘,后来父母离婚,她被判给陈立南,祝母另嫁,生了个儿子。
领证以后她继续回去念书,两人隔着时差和几千公里的距离倒也没说过什么话,主要是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上飞机之前她还刻意点开看了一眼,他们没发过几次消息,只有一次是去年冬天他们刚领完证,她从伦敦寄回他的大衣。
她说【谢谢你的衣服,已经干洗了给你寄回去,最近注意查收】
他回【没关系,你可以先留着】
她说已经打包上路了
他回好,没再多说什么。
而最近的一次停留在几天前。
他问她什么时候的航班,
她把图片发了过去,
他解释自己正在南城出差,
他们认识,但也只存在于五年前的江南别院,除此以外,对于顾墨迟,她还不算熟悉。
刚想开口,一个电话打了进来,只在屏幕最上方显示了一串数字,什么也没有。
祝卿安顿了一下,“有个电话进来,我先挂了。”
“好,那我等你消息啊。”
以为是家里雇佣的司机,她把行李箱换到左手,随手摁下接听键放到耳边。
“喂,你好?”嗓音清润,尾音上扬。
然后仰起头在周围张望了一下。
“我是顾墨迟。” 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