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绪不平,字迹亦马虎不清。
抄了十来遍。
外头传来素月的声音:“娘子,将军回来了!”
玉胭放下笔,猛地起身。
她擡头往门外望去。
天色正亮,才刚过正午,按理,这个时辰,还在途中才是。
玉胭还想问素月是否听到别的内情。
然转念一想,素月应也不知,她多半是得了消息,火急火燎便跑回来了。
玉胭往外走去。
一路,玉胭听下人细碎说了许多。
譬如,楚存阙随行队伍里有人遇刺,譬如,他们还遇见了猛虎。
玉胭脚步不自觉加快。
直到赶到青竹院,见到李伯,得知楚存阙并未像上辈子那般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楚存阙正在书房与人密谈。
玉胭只要知道楚存阙未曾受伤便好,见不见得到楚存阙倒是次要的。
书房门打开时,临近傍晚。
楚存阙与左卫上将军一前一后出的书房,刺杀之事捉了活口,事后收尾还有许多事需要做。
楚存阙送刑部尚书行至门外,折返时,李伯才告诉他,玉胭来t过。
这次能有这般顺利。
玉胭亦有功劳。
玉胭给他的字条丶与他报的信,询问他是否带够人手,后来还特意提醒他山中有虎。
玉胭是出自好意。
可到此时,楚存阙无法不多想。
莫名的,楚存阙竟荒唐地生出种玉胭提前知晓了这一切的错觉。
他沈下眸,不发一言回了书房。
是夜,楚存阙却做了场漫长的梦。
依旧是与今日如出一辙的春日。
只是发生的事,与今日不同。
梦里,是在春狩时。
那日,他尚在云山围场,夜间京中却传来急讯——叛党招了。
圣人命他速赶回雍京。
而梦里他同样收到行刺密信,为此,他在围场外布好局,只等刺客丶内鬼自投罗网。大量人马都集中在围场外。
事发突然,楚存阙回京一事,并未声张,随行者也并不多。
回京时,楚存阙遇见了兽群。然在梦里,不是虎,而是狼。
狼群将楚存阙与随行侍卫重重包围。
如今日一样,楚存阙独自引开狼群。
紧随狼群而来的,是三十馀刺客。
再往后的一段梦,不算清晰,等醒来时,楚存阙已不记得梦中的他是如何受的伤,与刺客搏斗时又发生了什么。
楚存阙并未将此放在心上,他只将这当作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可楚存阙还梦见了玉胭。
梦里,玉胭不曾像现实中那般得到乞丐给的药瓶,她不曾多理会那乞丐。
在他昏迷不醒时,玉胭却因乞丐给的字条被刑部带走。
是他醒来后,去接的玉胭。
分明只是场梦。
他停在刑部府衙外,见到玉胭时的场面却分外清晰。
清晰到,他能分辨出每一缕空中漂浮的风,每一丝落下的雨。
少女被关押了几日,穿过刑部大门时,步子都有些踉跄。
她头发乱糟糟的,脸上甚至还有在府中熬药留下的灰烬——
他听李伯说起,在他昏睡时,玉相嘱咐玉胭盯紧他的药。
分明厌他极了,可少女仍旧听话照做了。
瞧见他在门外,少女眼眶忽的通红起来,她又骄傲,不愿在人前落泪,泪珠子就在眼眶前打转,她拼命地眨眼,想憋回眼泪。
上了马车,眼泪还是落下。
玉胭在马车上,坐得离楚存阙很远。
楚存阙清楚他与玉胭成婚,不过是场联姻,时机一到,便会和离。玉胭不会对他有多馀的情绪,他亦不该节外生枝。
可这一刻,他还是清楚地意识到。
她受了委屈。
因为他。
心底就好似被针轻轻刺了一下,泛起很莫名的情绪。
清晨梦醒,楚存阙只将这梦当作场荒诞不经的梦。
然情绪却从梦中一路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