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卜世仁听了,又见婆娘这个阵仗,果然就蔫了。因就陪了笑脸,叫婆娘在坐下了,口里就安慰道:“不要生气了!我是对不起你。不过,咱们还未到那山穷水尽的地步。我都打听过了,如今我那外甥手里有钱。我只需去那里,多跑跑腿,多动动嘴皮子,便就能周转几百两银子出来的。”
他婆娘坐下了,口里就冷笑:“是么?不要忘了,当日他可是被咱们给赶了出去的。这会子,你又是被他婆娘给赶了出来的。这样的美事,横竖不要想了。”
那卜世仁听了,想了一想,却是摇头道:“到底我还没见他。到底我是他的舅舅。如今老舅落了难了,这做外甥的如何能不管呢?他若周济我,我就满大街地给他张扬去。到时,且看是谁没脸。”说着,那卜世仁遂又喝了一口酒。
夫妇二人正在厦房说话,就听门外有人唤道:“舅舅,舅母……”
卜世仁听了,将耳朵提了一提,小声对他婆娘道:“你听,这是谁的声音?”
他婆娘听了,便也屏住气,细细听了一听。方狠狠一拍大腿,与他道:“这是你的好外甥在叫唤!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那卜世仁便点头笑道:“不错,果然是他的声音。”因就不吃酒了,站了起来,对婆娘笑道:“想来,是我那外甥媳妇将我去找他一事,告诉了他。他知道我落难了,果然就来找我了。真正是我的好外甥。”那卜世仁一径说,一径口里就‘阿弥陀佛’地念起来。
他婆娘听了,想了一想,就提醒他道:“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还不知他过来,是为的什么事?你忘了那件事了?好不好的,他也是姓贾的。”
卜世仁听了,口里就满不在乎地道:“那件事,他又哪会知道?如今,那贾芹和王仁也不在了。也不知逃往哪里去了。何况,我不过就做过那一次的买卖,这来回折腾的,也未赚什么钱。到底这贩人的买卖也不好做。如今人赃俱不在,哪里又会想到我的头上来?”
他婆娘听了,就告诫道:“你好歹还是要小心点。”
卜世仁听了,就不耐烦道:“我说不打紧,就不打紧。好歹我外甥就要来了,你倒是出去开门支应一声!”
他婆娘听了,方就整理一下衣裳,与他道:“若他来了,见了咱们果然落魄,拿言语嘲笑我们,咱们可就有脸?”
那卜世仁听了,就催促道:“我那好外甥不是这样的人。你不必担心,到时他进来了,咱们好酒好菜地招待一番,再与他认个错,好歹也就完了。到底是我的亲外甥,总不会僵持一辈子的。”
他婆娘听了,就要笑:“好酒好菜?如今咱们哪里拿的出来?”
那卜世仁听了,就道:“我且不管。好歹你与我收拾去。”见婆娘还没开门之意,但卜世仁担心贾芸又走了,因就赶紧穿了鞋,开了门,在廊下眺望道:“可是我的贤外甥来了?”
因自己的宅院大都租了出去。因此,尽管心里急切,那卜世仁还是将嗓门压得低了一些。那贾芸还是听见了,因寻出卜世仁的声音在后,想了一想,就顺脚往宅子后来。一到了那后头的厦房,贾芸果然看见舅舅抬着头,左顾右看。因就上前,一笑说道:“舅舅,一向可好?”
那卜世仁听了,果见那贾芸从穿堂走来了,因就心里激动跳跃。见了贾芸,那卜世仁遂一把握了他的手,脸上已经笑成一朵菊花。因就对了贾芸道:“贤甥,不想你果来看我了?老舅我在家里盼了你几回了!你再不来,只怕我的眼睛已然就瞎了!”
那贾芸见他住在这里,因就问道:“老舅,如今怎住在这里?”
卜世仁听了,口里就叹:“我只当你知道的。如今不比从前了。我的铺子也关了,生意难做啊!因借了几分高利贷,只得将其余的屋子租了出去,收几个租金,也好苟延残喘。”
贾芸听了,就点了点头。那卜世仁就道:“贤甥,外头寒冷,请往屋子坐!”一时,贾芸的舅母也掀了布帘出来了,因对着贾芸笑道:“好外甥,舅母也在家想你呢!”夫妇二人因就殷勤请贾芸进屋坐着。
那贾芸听了,也就点了头。待进了屋子,那卜世仁见桌子上仍旧摆着一盘花生米,不禁怒对婆娘道:“怎地了你?糊涂了不成?如今外甥来了,你倒是与我置办酒菜去呀?”
他婆娘听了,心里发怒,只因碍着贾芸,不好发作。想来想去,只得将明日祭祀用的几块豆腐几只鸡蛋和豆芽拿了出来。那卜世仁就请贾芸坐下先喝茶。一盏茶的工夫,他婆娘倒也收拾出了丰丰富富的几样小菜。那卜世仁看了,心里极为满意。但见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