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有一个纯洁的少女,要在这个集会上,遭到厄运了。灰黑色的云片,遮满了天空,好好的一个早上,变得像傍晚一样。
来宾照例只是很少的几个地方长官和绅士之流,连学生的家长在内,也不过三四十人,一眨眼,时钟不觉已打过九下。学生和先到的来宾,一齐走进礼堂去了,侯校长却还在应接室外的廊下,很焦急地鹄候着。因为这一次的典礼中,胡督军和汪省长两位,都是万不能少的偶像,而且事先他们都答应准到,但现在除掉汪省长已由马教育厅长伴同到会之外,胡督军却还是芳踪杳然。
“侯校长,现在已经快九点一刻了,我们要不要先开会?”教务主任洪先生,跫到她面前来,悄悄地问。
终年拱腰缩肩,眉尖深锁,脸上不见一丝笑容的侯校长,现在是显得更忧郁了,凑着上面密云不雨的天色,真会令人立刻幻想到这里将有一幕悲剧要展开了。
她把十条鸟爪似的手指,毫无感觉地互相搓捏着,无法答复洪教务主任的询问,因为不等胡督军驾到而先开会,这是无疑的会使他不欢的,但尽让汪省长和马教育厅长等一干人在这里枯坐,却也有些说不过去,这就使她够为难了!
“唉!对于这些人真没有办法!”她低下头去,叹息着说。
直到又过了二十多分钟,洪教务主任又来催问了四五遍,侯校长急得快要晕过去了——真像三十年前她在故乡天天盼望她未婚夫从拳匪中逃出,而始终不曾得到半些消息一样——空气里才传来了一阵皮鞋的响声,接着那老门房便气喘如牛地引进了七八个全副武装的家伙来。
侯校长从一副老光眼镜里看出去,认得走在第一个比较瘦,满脸带着鸦片烟气息的长个子,便是胡督军,忙立刻堆出了向所未有的笑容,迎上前去,可惜她的背本来已经伛得很厉害,现在见了这一尊大人物,为着要表示谦恭起见,便格外拱腰缩肩,弯成一只“人虾”的式样,胡督军的身子至少要比她高出三尺,因此随便怎样也不能再见到她的笑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