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的弘昑,想起八嫂那张憔悴万千地脸,心里一阵酸楚,下意识已经张口唤了他。
他闻声抬起小脸,一脸孤单,然后跑过来,说不上亲切地叫了声“额娘”。以前他总说给额娘请安,我实在听不习惯,让他直接叫额娘便好。
我笑笑道:“怎么你一个人在这儿玩呀?额娘要去晴姨娘那,你想不想过去呢?晴姨娘那有好吃的噢。”
他似乎有些犹豫,最后微微摇头,却不知该如何拒绝我。我拍了拍他的脑袋说:“那你自己玩,额娘过去了。”
也许,在他心底,还是要跟婉怡亲近一些吧,即便最后知道了婉怡不是他亲生母亲的事实。血纵然浓于水,可却不一定能浓于情,他心中的有些地位,我不想取代,也永远都取代不了,就算八嫂来了,大约得到的是同样的结果吧。只不过,她永远都没有机会来实践我这句话的正确与否了。
泰戈尔说,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如果这里的爱不定义的那么狭隘,当真是八嫂和弘昑的写照呢,想起那年弘昑还很小很小的时候,那一次刻意安排的偶遇,她是有多勇敢,才能在众人面前微笑着对婉怡说:“这孩子生得真漂亮。”
如果换做是我,我自问做不到。
阳光从身后洒过来,我看见自己和寿儿的影子,一大一小两个脑袋,紧紧挨在一起,顿觉幸福可以如此简单。
晚上胤祥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宽衣躺在床上了,不用他讲,我亦知道雍正没有同意。且不说他找不出半句借口,即使找出了,雍正亦不会同意。但我相信,只要往这个方向努力,总有一天,我和他能逃出这个肮脏的圈子,过自己想要的日子。
“睡吧。”我用手轻轻捂住他的眼。
他静静躺了一会儿,开口问:“什么时候回家?”
我反问道:“这里不是我们的家么?”
“真刁钻!”
淑墨,真是好久没有接触到这个名字了。若不是他今日提起回王府的事,也许……她是在四月里临盆的,具体是哪一天我记不得了,之前我跟胤祥许诺过,等淑墨生完孩子搬出去后我便回府,可是以寿儿现在的情况,根本经不起折腾。现在我抱着他走路都不敢走快了,若是一吹风就得赶紧抱回屋,他还这么小,身体情况还这么不稳定,怎么能禁得住马车的长时间颠簸?
“你也看到寿儿的情况了,我想……”
话没说完,某人就开心地打断说:“知道你愿意跟我回去就行了,那就等寿儿再长大些吧。”
我一时觉得他说这话显得有点傻气,但心里又忍不住心疼他这么体谅我:“只是辛苦你每天这么远赶去宫里。”
他拉住我盖在他眼睫上的手,放在心口说:“有人只看到我的辛苦,却看不见住在这里的幸福。”
幸福么?呵呵,鬼才看不见呢……
流年匆匆,胤祥一直忙于兴修、疏浚河渠,筑堤置闸,区分疆畮,经画沟塍,分直隶诸河的事情。我瞧见他鬓间又多了几丝白发,可一想到百姓深受水患之苦,又不敢去打扰他,只放下茶盏,静静退出书房。
难得有这么一次,他认真得都瞧不见我了,虽然心里有点小酸小不满,可还是忍不住夸一句,他认真起来的样子,实在太吸引人了,让我差点憋不住低头在他脸上狠狠亲一口。
七月流火,不知不觉就转到了八月。那天我在院子里逗寿儿,结果听胤祥带回一个噩耗,我忽然就听不清他说话了。
你是哪个旗的?
你是哪个旗的?
这是我来这个世界上,别人对我说的第一句话。而说话的那个人,从此以后却再也看不见了……再也看不见那像极了宜妃娘娘的样子,丹凤眼,柳叶眉,风流而俊美。脑子里忽而出现那个不知早被我扔到哪儿去了的玻璃杯,还有那年他神秘而欣喜的表情,所有的一切都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岁月嬗递,物还如是,人早已非。唯有记忆,才能风雨不蚀,年岁不侵,待到每年春天,再破土发芽,开出世上最美的花朵。
胤禟,最先找到我的人,最初给我感动的人,只是抱歉,没能在你生命的最后送你离开。京城,保定,说来并没有多远的两个地方,却隔开了生死阴阳。其实,早在我选择十三的时候,我们就已经相隔了吧……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来生,希望你不要在托于皇家了,找一个江南水乡的富贵人家,最好是独子,不再与手足勾心斗角,平安长大,安安心心做一个豪门少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