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叹了口气,他虽继承了汗位,但实际上是同代善、阿敏、莽古尔泰三大贝勒“按月分值”政务。权力分散,事事掣肘,徒有“一汗虚名”:“哎,范章京,这事实在伤脑筋,我后金形势严峻,处境何其孤立,外受明朝、蒙古、高丽包围,内部……哎,内部……‘抗拒者被戮,俘取者为奴’,致使汉人纷纷bào动逃亡,我一心想着废除这一制度,可要动了祖宗之法……”
范文程知道他说的是努尔哈赤制定下的对待汉人的制度:“汗王,治国之要,莫先安民,但这事急不得,凡事只要有了耐心,机会总会到来的……”
正说着,忽然外面送来一份急报,皇太极一看,顿时勃然大怒,重重地拍了一下面前的台子,怒骂道:“阿敏误国,阿敏误国,我大金几年辛苦化为乌有……范章京,你看看吧……”
范文程匆匆浏览了一遍,原来是后金军队遵永之战大败,永平等四城全部落到明军手中,也难怪皇太极会生如此大的气。范文程略一思索,忽然道:“恭喜汗王,贺喜汗王!”
皇太极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范章京,你莫非是在嘲笑我吗?”
“不敢。”范文程笑着说道:“范文程可不敢嘲笑汗王,咱们大金一共有四尊佛,汗王刚才还在说受到限制太多,现在这机会可就来了……”
皇太极稍稍怔了下,随即就反应了过来,他的嘴角微微露出了一点笑意:“范章京以前给我讲过塞翁失马的故事,看来我也是焉知非福了……只是用四座城换来,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要成大事者,又何必在乎这些小节?丢掉几座城池并不可怕,只要汗王的位置稳固了,汗王胸中的抱负得以实施,丢掉的东西迟早都会找回来的!”范文程不动声色地说道。
皇太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拿起那份战报,又仔细地看了一遍,忽然叹了口气:“朱斌,又是这个朱斌,这他在祖大寿手下从军开始,这人就连续战败我大金军队……”
“这人我倒从来没有听说过,难道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范文程皱着眉头说道:“前些日子咱们从中原回来的探子只说,他是建文帝的后裔,被朱由检认回了宗师,并且委以重任,这人可实在有些意思了。”
皇太极的神思似乎有些恍惚,他像是想到了些什么,沉默不语,范文程见了他的样子,也不说话,就陪皇太极在那静静地坐着,过了会,忽然听到皇太极说道:“朱斌,这人我也曾见过……”
范文程吃了一惊:“汗王见过朱斌?”
皇太极并没有回答他,嘴角牵了牵,好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一样:“很有趣的一个人,只是当初纯粹是偶遇,知道他曾经打败过济尔哈朗,因此心中好奇,结识一下而已,却不想又给了我大金军队以重创,这人实在是我大金之劲敌!”
范文程清楚得很,在皇太极嘴里的劲敌,无非只有两个下场,要么为大金所用,要么就是想方设法地除掉,可是范文程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隐隐地感觉到,朱斌这个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人,两种方法对他都未必有效。
汉人,汉人!为什么每每到了国家危难的时候,汉人中总有那么多层出不穷的大英雄?没有人比范文程更加了解汉人了。他本是名臣范仲淹的后裔,曾祖父还在大明嘉靖年间做过朝廷的兵部尚书。他不管那些汉人怎么看待自己,骂自己是汉jian也好,骂自己是无耻之徒也好,他需要的就是追随明主,建功立业!
在大金四大贝勒中,他认定皇太极就是自己的“明主”,是能够成就大事的人,所以他从跟随努尔哈赤开始时的半推半就,到现在的全心全意,他要尽自己的能力,帮助皇太极开辟出女真人一个前所未有的江山……
“走,范章京,今日是我大金试pào的日子,我带你看看去。”皇太极似乎一下把所有的事情都抛到了脑后,兴致勃勃地说道。
城北的演武场,异常宽阔。东西北三面与荒原相连,南面可以远远见到城墙的影子。总理汉人军民诸政、节制汉人各官的额驸佟养性所部三千乌真哈超(汉军),列成十个方阵,军容整齐肃穆。
玄青色的大旗卷着北风呼啦啦作响,铁盔钢甲长箭弯刀在阳光中闪着刺眼的光芒。皇太极和范文程、诸贝勒策马而过,忽然响亮的呼声在天空响去:“大汗!大汗!大汗!”
十门pào身上刻有“天佑助威大将军”字样的红夷大pào蹲在pào车上,整齐地列在校场之东。佟养性手中令旗一挥,装填手迅速地向pào膛内装药、装pào弹,装填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