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好吊人的胃口!”
这以后,常常地,笛声吹起来的时候,歌声就飘过来了。哥哥把笛子吹得格外灵活和顺畅,歌声便总是花样翻新,丰富多彩。我记得有一首活泼诙谐的家乡小调是这样唱的:
蝴蝶那个恋花牵姐看,
鸳鸯那个戏水要郎猜。
……
洗衣哪怕黄昏后呀,
采桑哪怕那个露水湿青苔。
……
宽厚的女高音唱出这个轻快的小调,特别有一种使人醉心的效果。那一次,我简直被她的歌声迷住了,一下子从竹凳上跳起来,冲出大门,仿佛唱歌的人就站在门外似的。可是我只看见了门外如水的月光和弯弯的巷道。于是我倚在门上怅怅地想:唱歌的人儿在哪里呢?她是不是也象巧巧这么美丽和温柔?无论如何,她在我心中是一个神秘而又奇特的幻象。
我曾经悄悄地试图去寻找她。我循着歌声走过去,可是,那是一片巷头接巷尾、大院套小院的旧式住宅,我随便走进一个大门,便好象走进了一片幽深的迷宫,曲里拐弯穿过几个门堂后,就再也不知道往哪儿走了。我只好讪讪地退回来,放弃了寻找歌手的希望。
那时,我们一家靠糊火柴盒为生。干这些事情巧巧是拿手,她下了班常常过来帮会儿忙。她一来,外婆总是找个话头走开。开始我不懂,还傻陪在他们旁边。后来,我也跟着外婆找事由走了。不过我不放心,总是悄悄躲在一边看。每次,巧巧总是首先仰起脸,热切地望着哥哥,无所顾忌地望着,以至我觉得,只要空气稍稍一颤动,从她嘴里就会吐出绵延不绝的话来,那些在她心里憋了好久好久的、历史一样古老、烈火一样炽热、蚕丝一样绵长的话。可是,她始终也没有开口的机会,因为哥哥始终低了脑袋干他的活儿,就跟身边没有巧巧这个人似的。这时候,我就急得浑身冒汗,跺脚,咬牙,恨不得自己去替了他们才好。
有一回,我干干脆脆跟哥哥说:“什么时候给我娶个嫂嫂回来呢?”
哥哥侧过头,那么惊讶地望着我:“你疯了!怎么想这个?”
“我没疯。”我说,“我一点也没疯。人家对你这么好,你看不见,我可看见了。”
哥哥沉默着望了我半天,才说:“以后,不准你再提她。”
可是我不甘心。我缠着他问:“是你不喜欢她吗?可是你喜欢谁呢?告诉我,你要娶谁做我的嫂嫂?”
“那个唱歌的人。”哥哥似笑非笑地望着我,突然冒出了这句话。
“哦!”我失望地叹了一口气。“你在骗我,你连她的人影子还没有见过呢。可是我找过她,真的去找过,可惜没找着。”
“那么,”哥哥一本正经地说,“等你把她找着了吧。”
哥哥说完就走了。我呆呆地站在那里,半天半天才琢磨过来:哥哥在耍我!我赶紧奔出去,冲着哥哥的背影大叫:“你坏!你坏!”
哥哥回过头,朝我笑嘻嘻地喊道:“是真的——”
四
秋天,家里的一个亲戚帮忙,给哥哥在轮船码头上找了个临时工作:数拉货板车的趟数,拉一趟发一个筹码。挣钱虽不多,总比糊火柴盒象点样:到底那是个男人呆着的地方呀!
城里纷纷扬扬地传说着:外面大城市开始武斗了,动上枪、棍不算,连坦克大炮都开了上去。哪儿哪儿打了几天几夜,哪儿哪儿死了多少人,说得人心惶惶。接着,我们这个小城里的空气也紧张起来,两派的人都在收集武器,修筑工事。一到天黑,街上没有一个行人,连路灯的黄光都显得那么瑟瑟缩缩、惊惊惶惶。
哥哥下班没个准时候。货不多时就早,货到得涌了,天黑下来才罢手。只要天傍黑了还听不见他的笛声,巧巧便要三番五次跑过来问:“外婆,要不要看看去呀?”外婆总是说:“别啦,姑娘家这时候别往外跑,他小伙子家的,出不了事。”
巧巧只好大开着她家的房门,一边忙进忙出做家务活,一边时不时往大门外溜两眼,一直到亲眼见着哥哥回了家,她才跑过去关死大门,叫一声:“小妹,没人出去了吧?”
终于有一天,傍黑的时候,哥哥还没回来,外面却猛然响起了枪声。巧巧惊慌失措地跑到我们家,一迭声地说:“外婆,外婆,他还没有回来呀!”外婆张开两只胳膊护住我们,说:“别慌,听听是哪边打枪的。”
枪声越来越密集,城南城北好象都在响,四面八方都有回声,听不出到底是哪儿在开仗。长到这么大,我还没有听到过打枪,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