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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认卷(ZC) 孤独与想象是孪生兄弟

伊渡: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您天生就应该是一个作家,仿佛这是您的宿命,不容置疑,别无选择。您的创作经历好像也能说明这一点:您不像别的作家有过学习期、成长期;您似乎没有过满脸青春痘,满腔愤激,目空一切,左冲右突找不到出路的“文学青年”时代;您一开笔就已经成熟,而且一发而不可收拾。按照弗洛伊德的理论,一个人的成长必然受他早期经验的制约,童年是成人的父亲。您能从您的童年中找到现在作为一个作家的端倪吗?

王跃文: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神奇,但的确没有过四处投稿、四处碰壁的文学青年期。我写的头一篇散文发表了,写的头一篇短篇小说也发表了,写的头一部长篇小说引起了广泛关注;但我看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天才气象,只是一切来得很自然。我上大学时也爱好文学,可我从来是个守规矩的人,当时觉得应该好好读书,担心痴迷文学创作会影响读书。所以,整个大学阶段,我几乎没有进行文学创作。只为我们学生自办的文学刊物《涉江》写过一篇小说,叫“山娘娘”,不料很受同学好评。写童年故事,学的是《城南旧事》。我们当年创立的这本叫“涉江”的文学刊物现在仍被后来的学友们办着。有一年,我回到母校,学友们拿出他们办的《涉江》给我看,比我们当年办的漂亮多了。我们当年是手刻蜡纸的油印刊物,他们现在出的刊物是印刷厂印的。学友们要我写几句话,我记得好像写了八个字:涉过江去,岸芷汀兰。

我的童年,既不像普希金有一个会讲故事的奶奶,也不像安徒生有一个爱读剧本的父亲。我的童年甚至没有阅读。我中学以前除了看过几本连环画,没有接触过任何文学书籍。乡村中小学没有图书馆,农村也没有谁家里藏书,而要我自己掏钱买书更是不可想象的,没有钱。朦胧中的印象,小说应是厚厚的书本,所以中学时读到课本中鲁迅的《故乡》,说那是小说,我莫名其妙。因为我很小的时候看到哥哥曾经捧着一本小说读,他说是《红岩》,厚厚的,卷了边儿。小学时,语文课本里开始有新诗,老师说它是诗歌体。我们老师说的都是方言,我一直听作“丝瓜体”。我想到的是屋后竹篱笆上的丝瓜。我真以为老师讲的诗歌体就是“丝瓜体”,长长短短的句子排列下来,同丝瓜的形状差不多。一个乡村少年,文学就是这么启蒙的。我从能记事起,就知道全家人都必须把精力放在觅食上,能吃饱饭是最重要的肉体和精神需要。我说过,我少年时的梦想是能当上一个拖拉机手,与作家毫无关系。我那时也根本不知作家为何物。我从小生活在一个没有文学的环境里。我五六岁就捡狗粪、掏煤渣,七八岁时就砍柴担柴,十几岁就做田里的活了。做活的时候很孤独,胡思乱想,什么都想过,就是没想过什么文学、什么作家。看见城里人穿着绵绸裤,裤子总在颤动,总在飘荡,我就想象如果没有风吹的时候,需不需要不停地抖着腿脚?因为我感觉绵绸裤最大的魅力就在于它的颤动和飘荡。

伊渡:哈哈,真有意思。听说当年乡下人总是琢磨城里穿裙子的女孩是否穿内裤,您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吧?

王跃文:这个问题我倒没有想过,我那时候太小了。但我的确听比我大的男孩子争过,有个人就赌咒发誓说,他曾看见有个城里的女孩骑着单车,突然吹过一阵风来,撩开了她的裙子,真的是光着屁股。

伊渡:那个人应该当作家,太会虚构了。您多次说到孤独,小时很孤独吗?

王跃文:非常孤独。我家有个后院,围着土墙,上面爬满了常青藤。我小时候经常坐在院子里,望着土墙发呆。常青藤在墙上勾画出很多形象,那是我永远用不完的想象素材。土墙上尽是蜂窝,每到春夏,里面就藏着蜂。我们那里叫这种蜂为土蜂,同蜜蜂不一样。整个春夏,我最大的乐趣就是捉土蜂玩。我会不停地同蜂说话,自问自答,我一会儿是人,一会儿是蜂。每到土蜂飞舞的季节,我都会捉土蜂装在瓶子里,再把瓶子里放些油菜花,希望看到土蜂酿出蜜来。我小时候年年都做这种傻事,从来没看见土蜂在瓶子里酿过蜜。我小时候真的是非常孤独。

伊渡:您这正是艺术家的本性,这也许就是您天生必当作家的原因呀。

王跃文:你愿意这样认为,我就认了吧。我记得小时即使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叫喊得热火朝天,不亦乐乎,可猛然间,我会意识到,冥冥之中还有一双眼睛盯着我,盯着我和我的小伙伴们。这双眼睛在观察,在窥视,在评判,这双眼睛就在空中,在我们头顶不远不近的地方,使我时刻警惕,不能忘形。其实我知道,这双眼睛就是我自己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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