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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认卷(ZC) 宁愿痛苦,也要做个清醒人

伊渡:有个问题我一直没有思考清楚。文学到底是什么?它的本质是什么?人们为什么需要文学?人们真的需要文学吗?20世纪80年代,文学曾有过一呼百应的轰动效应。文学几乎成了那个时代人们的精神指向。我还记得卢新华的《伤痕》、刘心武的《班主任》、张洁的《爱是不能忘记的》、古华的《芙蓉镇》、王蒙的《蝴蝶》、刘索拉的《你别无选择》,这些作品发表的时候,可谓是“满城争说”,但我总怀疑,那时人们关注的并非文学本身,而是文学中包裹着的理念。

按中国传统的文学观点,文学绝对是功利的。曹丕称文章为“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是辅佐帝王功业的重要工具。《尚书》说“诗言志,歌咏言,律和声”,意思也差不多。到了鲁迅先生那里,文学成了“改变国民精神”的武器。沿着这条道路,后来还有为这个服务、为那个服务的口号,等等。可我总觉得,那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文学,只是“载道”的一种方式,而且所谓“道”,大多时候只能是统治阶级的思想意志。当然鲁迅先生的“道”并不是这种情况。我感觉到,中国文学自古以来走过的是一条为帝王载道、为民众立言、为自己立心的发展道路。这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文学呢?

王跃文:事实上鲁迅先生自己就非常矛盾。一方面他毅然弃医从文,想以此来疗救国人的灵魂,以文学担当启蒙的任务;另一方面他又在《革命时代的文学》一文中说:“文学文学,是最不中用的、没有力量的人讲的;有实力的人并不开口,就杀人,被压迫的人讲几句话,写几个字,就要被杀。即使幸而不被杀,但天天呐喊,叫苦,鸣不平,而有实力的人仍然压迫,虐待,杀戮,没有方法对付他们,这文学于人们又有什么益处呢?”可见,鲁迅先生自己也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文学实在是一件很无奈的事。什么是真正的文学呢?好像鲁迅先生也讲了:“好的文艺作品,向来多是不受别人命令,不顾利害,自然而然地从心中流露的东西;如果先挂起一个题目,做起文章来,那又何异于八股,在文学中并无价值,更说不到能否感动人了。”从这里看,鲁迅先生还是主张文学的非功利性的。很奇怪,我最喜欢的中国作家,一个是曹雪芹,另一位就是鲁迅先生。有趣的是,这两位作家,曹雪芹的写作绝无功利色彩,鲁迅先生却明确打出“听将令”旗帜。可是我认为,他们都创造出了真正的文学。曹雪芹和鲁迅先生生活在他们的时代,到底还算幸运。曹雪芹时代,“文字狱”闹得血雨腥风,他总算躲过了;鲁迅先生话也说了,字也写了,还是没有被杀掉,他的书也没有被禁止。

伊渡:您认为曹雪芹和鲁迅抵达了真正的文学境界,这已毋庸置疑。您能从中定义出什么是真正意义上的文学吗?

王跃文:有句中国俗话,不管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这句话因为被邓小平借用过,成了理论。严格意义上讲,这个理论是马基雅维利式的,只求目的不择手段。但衡量一个作品是否是真正的文学,并不一定要看作者的写作动机,也不用看作品运用了哪一种创作方法。不管什么文学,深受读者喜爱的文学就是好的文学。文学的最终目的应该是为人。人的本质是什么呢?应该是精神。所以文学首先应当是一种使人超越物质、把人从生物存在提升到精神存在的道路。这种精神存在,并非我们平常所说的娱乐、愉悦,或者认识功能,比如孔子所说的读《诗经》可以多识鸟兽草木之名。文学应该让人能够超越现实时空,打破日常的有限物质的局限,揭开具体人事所处的狭小时空的遮蔽,使精神澄明起来。我想,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人才会需要文学,永远需要文学。顺便说一句,中国文学目前的衰落,我并不那么悲观绝望。《荷马史诗》离我们已经2000多年,可它表现出的人的精神、人对命运的挑战、人对自身和自身环境的主动进取,依然是我们人类的精神核心,具有永恒的魅力。中国现代汉语言文学的历史还不到100年,不至于那么短命吧。

伊渡:您的创作动机是什么,功利的,非功利的?或者像您所说,仅仅是为了实现人生的突围?您的作品在客观上对读者起到一个什么作用?《国语·楚语上》中写道:“教之《春秋》,而为之耸善而抑恶焉,以劝戒其心;教之《世》,而为之昭明德而废幽昏焉,以休惧其动;教之《诗》,而为之导广显德,以耀明其志;教之《礼》,使知上下之则。”您的作品客观上属于哪一类呢,讽世,劝善,抑恶或谴责?

王跃文:文学一定要分类吗?我觉得这样很牵强。针对你的问题,我可以确切地说,我决不劝善。我不是道德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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