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选择写作,我会去做高级官员。我对这个看得很透,但我就像古人说的,非不能也,乃不为也。我并不是标榜自己人格如何高尚,只是这么钻营投机确实与我的天性相抵触,违背我内心的原则。
符二:但这些门道您是知道的。
王跃文:我不是生活在真空里的人。《国画》里面有一个细节,经常被人提到,其实完全是我虚构的,但就像我自己经历过一样。朱怀镜到柳秘书长家去送礼,柳秘书长非常客气,问长问短问寒问暖。但朱怀镜出门以后,还在走道里高声喧哗表示感谢,结果柳秘书长脸一垮,连忙“砰——”地一下将门关上。朱怀镜心里想,怎么回事?刚才还那么热情,我一出门就这样啦?仔细一想,明白了:到领导家去,不管领导是如何客气,但出门以后就要一声不响,悄悄走掉。
这种经历我从未有过。可是这个细节经常被人说起,他们都说写得太到位了,有些人甚至说我们就是这么做的。要到领导家去,首先打个电话,问问领导,我今天想到您家里去拜访拜访,方不方便?领导如果说不方便,那他家里肯定有人,你别去;如果说,啊,我现在还在外面吃饭,八点半的时候来好不好?那你就八点半去,不要早也不要晚。你去了,话说完,礼送到,最多坐15分钟,你要马上走掉。为什么?因为15分钟以后,别人可能还会来,你不要影响人家下一桩生意。
符二:那您去做官,肯定步步青云,扶摇直上。
王跃文:我知道应该这么做,可我自己做不到。假如要我去送礼,我会瞻前顾后。心想我在楼道里碰到熟人怎么办?如果去了他家,他家里有认识的人怎么办?出来以后在楼道里又碰到熟人怎么办?我就会想到这些东西,想来想去,算了,我不去了。
说到这一点,这也叫世事洞明,人情练达。你写小说,各种心理、心境,你必须要把握准确。
符二:从您的写作生涯中,告诉我一条您认为最好的经验或者说原则。
王跃文:我没有什么特别好的经验或者说原则。我总觉得,文学就像地里的树,它是自然生长出来的。
符二:写作上,您现在有何打算?
王跃文:我还是愿意把小说写得更好一点,尽量多写几部。这是我的梦想,也是我的生活。文学创作上,我想让自己获得最大的满足,这是我生活最主要的内容。
我对生活的要求非常低。你也看到了,我吃饭稀里哗啦,要不是在那儿礼貌地陪你,我肯定更加稀里哗啦几下就结束了。我的生活非常粗糙,顾不得优雅,物质生活也没有太多要求。
符二:那么有没有什么野心,比如说要去冲击一个大奖什么的?
王跃文:没有,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东西。
符二:谈一下您现在的生活。
王跃文:很简单,上班,下班,写作,累了就不写。
符二:关于文学的话题,我想您谈论得已经够多了。现在我想问的是,如果给您一个自我辩解的机会,您最想澄清或辩解的是什么?
王跃文:我不会去澄清,也不会作任何辩解。
符二:包括对您的指责、批评、误会,一概不作回应,全盘接受?
王跃文:不是全盘接受,我是一笑了之。
生活当中我也是这样,为人为文都是这样。比如昨天我就接到一个电话,别人说有个人平时我看您对他也很好,但是背后他说你什么什么。我说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他说了我什么,因为我以后还会对他好的。因为哪怕他真的到处说我的不好,于我毫发无伤。
符二:这是不是说明您很圆滑?
王跃文:我不认为我是一个圆滑的人。我对别人好是我愿意做的事,别人讲我的坏话,哪怕无中生有也没关系。旁观者一眼就看明白了,哪里用得着自己去辩解?
其实你从我的作品中可以看出来,我是一个很坦诚、很率直的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曾经教训过一些人,特别是一些女孩,迷恋文学之后,对待婚姻,对待事业,一切都无所谓,就好像可以为文学牺牲一样。但我分明知道她写不出来,文学上她出不了头。我甚至还对一个女孩说,这样,你老老实实找一份工作,把写作当作一种爱好,写一点东西,能发就发,不能发就不发,不能把它当作一项事业。趁你现在还年轻,老老实实找个人嫁了。
符二:这话像一个忠厚的长者对晚辈的关爱。那么多人拥戴您,是不是就跟这个有关?
王跃文:谈不上有什么人拥戴。不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