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婉乍被问到闺房密事腾的涨红了脸，杜允唐抓住母亲手臂戏谑撒娇：“我都这么大了，母亲还怕儿子会睡错了床？我自然是在新房里睡的。”

凌宝珠嗔怪杜允唐一眼，口气缓和许多：“老爷好不容易才让你接手生意上的事，可千万别再惹出乱子，这个家的产业将来总归都是你的，仔细出了事让别人占了去，容妈去你房中，那帕子……”

毓婉耳根热烫，轻轻开口：“昨日允唐是在新房中睡的，只是我累了睡得沉些，怕打扰我，允唐在一旁沙发休憩的。”

凌宝珠语气还是不满，“身为人妻，丈夫未睡，你倒先睡了去，即便是新婚也多少有些不适宜，以后谨记不要再如此了。”

杜允唐也察觉毓婉心思细腻之余又是一惊，他又似笑非笑的蹭了凌宝珠：“总之不会耽误母亲抱孙子就好，母亲且放宽心。”

连做丈夫的儿子也开口帮忙，凌宝珠自然不好再说什么，毓婉心下说不出的烦乱，只能继续埋头吃饭。

杜允唐昨夜去了哪里她并不想知道，眼前态度飞扬跋扈的凌宝珠，时时刻刻如同阴影存在的笑面虎姨太太翠琳，还有行动坐卧透着对自己鄙夷的妯娌，看来，想要在杜家残喘生存下去，当真不易了。

出乎意料的是，中午用过午饭，杜瑞达派车来接两位新人去纱厂视察。

杜家纱厂在南郊，来回需大半日，毓婉更换外出衣着与杜允唐一同乘车出了杜家大院，一路颠簸，谁也不肯开口，两人坐在车后中间空出巨大缝隙，用了半个时辰车子终开到了纱厂门口，车门打开，杜允唐从另一侧下车，毓婉不等他过来展现绅士风度也迈步下车。

清冷的冬日阳光被远处皑皑白雪折射得晶莹剔透，迎面吹拂过来的雪粒子在空中细密形成雪雾，一阵风卷了去，吹透衣衫入骨冰冷，毓婉搂紧肩膀上的紫貂披肩继续向前走去。

杜允唐将手插在衣兜里打量眼前的女人，他所结识的名门淑媛无不喜欢展现自己柔弱矜持，能倚靠男人处必不会伸手自食其力，他险些本能去为她开车门，可人还没等转过车尾，她已挺直脊梁站在车外。

真是个让人无法同情的女人，杜允唐忿忿。

杜家产业从前多以实业为主，机械制造，日用商品加工，极少涉足纺织行业。近来日本人大肆在“上、青、天”即上海，青岛，天津直接投资日资纺织厂，企图压榨三地廉价劳动力扰乱纺织业正常秩序，华企实业家不堪其低价竞争只得将用于纺织的机器和原材料压低价格购买，进而影响其他行业利润，长此以往下去必然会拖累全体华企。眼下纺织行业欲成立联合会，用以排除日本纺织厂迅速扩张导致的商业垄断，诸位纺织实业家希望可以成立属于华人自己的大型新兴机械纺织厂，将一些中小纺织企业合并，统一采购机器和生产原料，集中生产技术共同生产，统一销售。这样不仅可以降低生产成本打破日资纺织垄断，亦可以改变目前国人喜购洋布的局面。

杜瑞达远远见毓婉和杜允唐一同来了向各位同仁介绍：“昨日本是我家大喜之日，今日特地带孩子们过来看看，也是想他们懂得振兴中华，强我实业的道理，也让他们开阔些眼界，知晓各位同仁才是心怀国计民生、兴我子孙千秋大业的先驱。”

众人听了杜瑞达的夸奖纷纷自谦摆手：“还是杜兄敢于笑天下庸人之短视，率先做出惊人举动，我等区区随众不足挂齿。”

杜允唐和毓婉站在众人面前，又有些吃惊。若是寻常旧式家族女子，见到如此场面必定是百般回避不肯上前的，而毓婉则出乎意料的坦然，非但没有羞涩怯懦，还从容与众位伯父叔父一一见礼，施礼完毕站回杜允唐身边与他保持若近若离的距离，如此举动显得谦谨守礼，又不失落落大方，与杜家颇有往来的熟友笑着抱拳：“子谦兄，令郎见识广阔，又得此贤内助，看来你退休之日近矣。”

杜瑞达心满意足的朗声大笑，伸手拍拍允唐肩膀：“犬子做事浮躁尚需锻炼锻炼，倒是我这个儿媳妇还在娘家做女儿时便自己经营了画廊，生意做得有模有样呢。”

世家女子未婚时抛头露面经营画廊？这一番赞扬使得众人惊异，有人更是脱口而出：“可是那家开在法租界的婉居？”

毓婉向前走了一步，翩翩施礼：“正是婉居。”

“哎呀，不得了，不得了，报纸上可都是见了照片的，子谦兄，能得这样的佳妇，汝幸耶！”那熟人夸张的溜须行为惹来更多追捧者的赞叹，毓婉对众人的赞美异常冷静，一一回礼后又重新回站在允唐身侧。

杜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