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兮等人回到佟家恕礼,希望亲家放心,允诺待毓婉休养好身体自然会与新婿同时归省。
那拉氏听得女儿才去了三日便病了,心中怄火,人前不好发作,人后将杜家上上下下男女老少数落了个遍,唯恐是毓婉在杜家受气不好表明,又将素兮悄悄拉进房间反复问了究竟,素兮因自己见到的都是杜允唐对毓婉的好,自是好言安抚道:“那杜家少爷不知有多疼爱小姐,只怕小姐还是先前的病根没有除去。”那拉氏听得素兮如此说,才稍稍有了些许宽慰。
容妈又代表杜家将所有回礼一一给佟佳鸿仕和那拉氏瞧了,多也是罕见的珍贵古玩和首饰,那拉氏偏要做出不以为意的神情,口头上与亲家答谢,动作却略带不屑,为的是不让杜家人因佟家落魄再浅看了自家女儿。
佟家近来因有了毓婉聘礼也在上海周边选址准备做些实业生意,佟佳鸿仕应酬场上频繁走动,与一些旧识多番恳谈发觉西医药剂最为吃香,上海滩富甲豪绅无不抢购,若能漂洋过海运过些西洋药剂来沪,再通过教会人士或者西洋大夫卖出,必定能得暴利。
那人与法国领事也是极其熟悉的,下个月正巧要去法国找些西药厂商购买药品漂洋过海贩卖过来,佟佳鸿仕觉得此类贸易大为可行,索性入了股参与此次贸易。
那拉氏整日坐在毓婉闺房思念出嫁的女儿。毓婉在母亲身边长了二十年,出嫁后家中冷冷清清,再加上佟佳鸿仕近来忙于商务少于陪伴,越发沉默不爱用餐。无意中那拉氏打开毓婉衣柜为她整理先前衣裳,发现被锦缎包裹好的翡翠屏风,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猛坐在床榻上,斑驳的日光晃得她满脸是泪,佣人从未见太太如此失态,皆不知为何。
唯独那拉氏知道毓婉不肯带走翡翠屏风,与其说是感念母亲操劳不忍夺爱,不若说她只想为娘家留些最后保靠。那拉氏隐约感觉有些不妙,连忙自己将翡翠屏风收好再不肯示人,只对佟佳鸿仕说陪嫁去了杜家。又命佟福从账上每月多支一些钱储备在自己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允唐为应付差事坐在床边,头也不回命令素兮:“你先出去,我来照顾少奶奶。”素兮应声闪身离去。
因为新婚蜜月未过,床品用具一概仍是大红喜色,毓婉苍白脸庞以及铺陈在枕头上乌黑长发再融合暧昧大红,三色汇在一处,静谧而又妩媚。
他对床上昏睡的人冷哼:“倒是你过的容易,打人以后可以睡得如此香甜,我想对你做些什么也不能。”
毓婉似在睡梦里能听到杜允唐的说话,眼皮眨了眨,惊得杜允唐俯下身仔细辨认她是否醒来,两人身体慢慢靠近,杜允唐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汗腻的气息混合了毓婉身体特有的香味,令他一瞬失神。
毓婉还是没有醒来。偌大的床上瘦弱如她只占一隅,空了大半边,瞧上去着实有些浪费。杜允唐连日连夜忙着纱厂事宜,身子挨在暄软的床也有些疲倦,伸手将毓婉身上被子向那边掖了掖,弯腰弓背对了她也躺下去,头挨上枕头刚闭上眼,睡意就已袭来,昏沉沉入了梦。
毓婉微微睁开眼时,天有些蒙蒙暗,分不清此刻是晨昏还是傍晚,她动动眼睛察觉自己身边有人,勉强支撑身子侧望过去,有男人宽大后背横在一旁,乍看见这光景,她有些惊,掀开身上被子坐起身,因夜里出了许多汗,寝衣都湿漉漉贴在皮肤上,出了被子分外的冷,又将被子裹紧望去,身边的人正是杜允唐。
是他在彻夜不眠照顾自己?毓婉有些不确定。梦里沉睡时感觉有人为自己盖被,动作轻柔,但她并不觉得那个人会是他。
见杜允唐身上并没有被子,整个人半蜷缩睡在一侧,毓婉动了恻隐之心,将被子散出一角搭在他身上,忽听得杜允唐在梦中喊了谁的名字。
“青萍。”睡梦中话语不甚清楚,青萍两个字却是被毓婉听去,她手上被子过了许久,才轻轻落在杜允唐身上。
眉间,随即又多了几分忧虑。
自从与杜允唐达成做一对亲密有间夫妻的协议,毓婉对丈夫早出晚归视若无睹,除了一早两人会与杜家一同吃饭,整日杜家都再不见杜允唐踪影,没有他的存在,毓婉生活也极其自在轻松,业余时间到纱厂听老工人讲课,闲暇时陪凌宝珠饮茶聊天,傍晚时分还能依照心情凭窗开卷读书,日子虽比不上在佟苑时无忧无虑,却也还算安稳惬意。
大嫂黎美龄因自己丈夫允威没拿到纱厂管理权,心中泛酸,言语间也流露出对毓婉百般嘲讽,无非说些刚刚过门就守了活寡,女人做到如此境地当真是难言悲哀之类的风凉话。当然,毓婉对此是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