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毓婉无法圆谎，手指紧紧抓住车子门把手：“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这些事都与你无关了。”

他用力将自己一侧车窗狠狠摇下。夜风冰冷吹拂在脸上，人也镇定许多，侧了半个身子的他又重新融回夜色，将所有碰见毓婉后的无措生生压回去。

是的，他已失去了她，就该与她无关，无论她生活是否幸福，他都该漠然处之。只可惜，他根本骗不了自己，乍见到她的那份喜悦还是无法轻易压抑，周霆琛将指间灭掉的烟扔出车窗外，命令司机：“回城，去杜家。”

后半夜，海风加剧，码头上淅沥沥下起小雨，被炸弹点燃的火堆逐渐熄灭，木炭燃烧后的气味弥漫了整个海港，一排排运送伤员和货品的汽车此起彼伏的按响了喇叭，催促被雨水黏滞住的脚步再快些。

杜允唐在仓库里没发现毓婉的尸体，猜想着毓婉或是受伤被送医院，他恍惚着向码头岗亭外走去，黎绍峰见杜允唐神色异常，决意派自己的车子跟随护送他回家。

杜允唐下车，素兮见他归来忙撑伞下来迎接，他闪过递上伞的素兮径直在雨里走去，素兮惊异看少爷身后并没有毓婉身影，心已经凉了大半。

另有一名佣人上前为黎绍峰打伞，黎绍峰手接过伞上前遮在杜允唐头顶，杜允唐的脚步没有停顿，仿佛不知道自己头顶停了雨。

两人一左一右向台阶走去，身后有汽车轰鸣声再次响起。杜允唐站在台阶于伞下回头，车子正戛然停在杜家大门外，停顿几秒后车门打开，染满血的旗袍先从门后露出来，随后毓婉探出头下车，车外小雨迫使她不得不伸出手臂遮挡，胳臂上褐色干涸血迹和绑了伤口的布条也露出来，杜允唐握紧的拳头骤然松开。

黎绍峰低头嘀咕一句：“是周家的车子。”声音虽小，足够身边的杜允唐刚好听见。

毓婉也看见台阶上伫立的杜允唐，素日喜欢衣着翩翩的他今天偏失了风度，浅米色的西装仿佛在肮脏不堪的地面滚过，褶皱上满是泥水，凌乱头发半遮住的双眼也有些异样赤红，只是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对她的乍然出现，并不显得吃惊。她避开他先低头与黎绍峰打招呼：“黎少爷。”

黎绍峰微笑颌首：“二少奶奶，你去哪里了，允唐可是担心坏了。他还去码头……”

话未说完，车子另一侧下来周霆琛，他对杜允唐点点头示意，并未理睬黎绍峰，回头对毓婉低声叮嘱：“你到家了，我先走了。”

杜允唐脸色刹那变得阴沉，见周霆琛不舍的视线毫不避讳的落在毓婉身上，他的嘴角不由紧紧抿住。

毓婉见情景略有尴尬，没有直接回答周霆琛的告辞，点点头闪开身放周霆琛走过去，周霆琛低头准备上车，黎绍峰冷不丁想通什么，插问了一句：“霆琛，你可是从码头救了二少奶奶回来的？”

黎绍峰的话成功引得在场几人怔住，只需将整个事件前因后果思想一遍不难发现其中蹊跷，周霆琛对沈之沛和日本人的仇恨上海滩众所皆知，他能将前往码头稽税的毓婉送回，更是证明他曾经出现在码头过，可想，炸码头即便不是他亲手而为，也至少是他指使属下所作。

为避免周霆琛遭到他人怀疑，毓婉抢先一步替他回答黎绍峰：“我们是在半路遇上的，王经理已经遇难了，我又受伤不易行走，找不到车子回来，只能在街上随便拦了一辆……”

“刚巧就拦住了周少爷的车子？”杜允唐声音冷冽，他刻意压低心底愤怒，却轻易能被人看出。

毓婉屏住呼吸，觉得自己的谎话有些未尽思量，似乎有越描越黑之嫌。

周霆琛在一旁掏出烟点燃，吸一口才回答：“听说沈将军在码头设置稽税司被人寻衅炸毁，我去码头查看青龙堂损失，不过未及码头先遇见已经受伤的杜二少奶奶，便先送她回来了，有什么不妥之处么？”

他回答合情合理，轻松将自己置身事外又恰如其分吻合毓婉辩解，黎绍峰见他仍旧从容不迫的吸烟，勉强将事情一笑了之：“那也是巧了，大家没事就最好，尤其是二少奶奶能平安归来，也省了允唐一份心。”

周霆琛见黎绍峰和杜允唐再没什么疑义，“既然没事，周某先行一步告辞。”他回身径直上车，汽车发动的轰鸣声在寂静夜色中传出很远，直到车子驶离众人视线，黎绍峰才似笑非笑唤了声：“二少奶奶。”

毓婉回过神，才发现杜允唐和黎绍峰的目光皆落在自己身上。她恢复恭谨模样，佯装无意退到杜允唐身旁垂下头，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对周霆琛的任何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