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健康问题无法正常上班，贝茂的行政事务暂由王致明负责。春暖时节，烟霏却觉得心里有一阵阵寒意袭来。

这天下午，烟霏跟着张卓颖到浦西办事，半路上只见她接了一个电话，忽然调转车头，往徐家汇方向开去，烟霏知道这并不是回所里的方向，看她神色凝重，便也忍住没说什么。天下起了小雨，雨刮器来来回回摆动，车子里异常沉闷。车七转八转地开到一条小马路里，在一处伸缩门前停了下来，张卓颖摇下车窗跟保安交涉了一番，无奈实在没有车位，她只好把车停在路边，让烟霏在车子里等她，说完便下了车，伞都不带，冒着雨一路快速小跑进去了。

烟霏无聊地在车里等了一会儿，便下车，撑着伞四处看看，知道这是在徐家汇附近，却说不上这是什么地方。她走过去问保安，才知道这是中山医院住院部的后门。张律师是来看病人的喽？烟霏忽然想到，连这么偏僻的后门和停车场都找得到，看来张律师不是第一次来。

正想着，忽见通道尽头处的一扇小门开了，张卓颖淋着雨朝门口走来。烟霏立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的脸上戴上了一副大墨镜，被雨淋得镜面模糊，然而她并没有着急避雨的意思，脚步缓慢迟重，任由线一般的雨水打在她的头上、脸上和高级套装上，似乎浑然不觉。烟霏赶紧跑上去替她打伞，帮她开了车门，扶她坐进去。等烟霏回到副驾驶座位上，发现张卓颖并没有开车的意思，而是愣愣地看着前面—雨水打湿了车前玻璃，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烟霏不敢说话，只忙着拿纸巾轻轻擦去她头发上、身上的雨水。她一动不动，任由烟霏擦着，过了好一会儿，才闷声说了一句：“走吧。”烟霏听出她声音里带着哭腔，又见她阴雨天里开车也不摘下墨镜，便明白她是刚刚哭过。

到了所里，张卓颖进了办公室就再也没有出来。Lisa进去送文件，出来就扯了烟霏的袖子问怎么回事，烟霏摇摇头只说不知道。Lisa忽然紧张兮兮地告诉她道：“哎，你知不知道？听说今天医院给陈主任下了病危书—”“啊？”烟霏吃了一惊，马上想到下午的事情，忙问，“不是说糖尿病吗？是在哪家医院看的？”Lisa道：“听说是糖尿病并发症，是在中山医院，我看见刚刚王主任一回来就带着杨流赶过去了，其他合伙人也都过去了……唉，我们张主任怎么不去？”烟霏差点脱口而出说“刚去过”，转口说道：“可能怕人多打搅吧。”回头烟霏就跟宋梁煜发了短信，宋梁煜说他马上去医院。又给杨流发短信问陈主任情况，半天才见他回，说手术还算顺利。

到了晚饭时间，烟霏订了盒饭，给张卓颖送进去，见她正面对着窗坐着出神。她轻手轻脚地放好盒饭，劝道：“吃点吧。”张卓颖回过头来，点了点头，眼圈果然是红的，鼻子里“嗯”了一声。烟霏又道：“刚刚接到消息，陈主任手术很顺利。”说完就后悔了，那不是摆明了告诉她自己知道她这是在为陈主任伤心吗？

好在张卓颖并没放在心上，点头道：“我知道。”又补充道：“他们副院长跟我很熟。”

烟霏不方便再说什么，退了出去。想到王致明马上就能如愿以偿当上主任，胃口突然一下子全没了。

王致明的话就像是一剂冷却剂，冻结了烟霏心里对方家的最后一丝情谊。从那天起，她就天天着急搬家的事。这个周末天气晴好，她请了搬家公司，宋梁煜带着几个助理也赶来帮忙。看上去就好像他有乔迁之喜似的，明显比烟霏要高兴很多。等忙完了，烟霏请他们在附近小馆子里吃饭，大家举杯庆祝，那个小张跟烟霏干杯道：“以后住得近了，嫂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啊！”烟霏脸腾地一红，发急道：“可不能瞎说！”旁边几个助理也跟着起哄：“嫂子脸都红了！”“小张，罚酒！”“宋主任的心事都让你说破了！”……宋梁煜在一边斥道：“不要胡闹！”脸上却是藏不住的欢喜。等吃完饭，他叮嘱他们早点回家休息，几个人又是挤眉弄眼的，嘻嘻哈哈打闹着走了。宋梁煜对烟霏抱歉道：“别放心上啊，回头我说他们！”烟霏笑笑不说话。宋梁煜送她到楼下，道了再见，脚却不动，烟霏问还有事吗？他摇头只说没事，却又问道：“要不要去我那里坐坐？”烟霏怔了一下，这才明白他是想让自己请他上去坐坐呢。想了一下，只说太晚了，改天去，便告辞上楼。

直到关了门，坐到床上，憋了好久的眼泪才痛痛快快地流了下来。她花了几个晚上的时间把那房子从里到外打扫了一遍，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干净，拖把抹布垃圾桶什么的全换了新的，她试图把它变成它以前的样子—就像她从未曾来过。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