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同嚼蜡。莫未爸如警卫般在屋里踱了几圈,摘去墙上的玻璃画框,反锁上窗户,又从床头柜里清除了绳子和叉子。
吃完饭,病房又来了一个女人,进门就喊姐姐姐夫,应该是莫未的小姨。她摘下围巾,把风衣挂在衣架上,劝莫未爸妈回家休息。他们磨磨唧唧不肯走。小姨说,我陪床寸步不离,一眼不合,你们放一万个心!说着连推带搡地送他们出门。
小姨坐到床边,剥了个桔子喂给他吃。果肉酸甜可口,他苏醒后初次有了食欲。她的秀发高高束在头顶,妆容精致,腰背挺拔,一举一动都很优雅,跟她姐真是天壤之别。仔细观察,两人的鸭蛋脸型和薄嘴唇亦有相似之处。
“你知道吗,被救上岸后,你整整昏迷了七天,没有自主呼吸,心跳每分钟只有30下,肺部出血严重,几乎所有的器官功能都衰竭了。你爸跪在抢救室门口祈祷,你妈一夜白了头。他们七天几乎没合眼,坚守到奇迹发生。没想到你刚醒就自残,害得你妈手上缝了好几针。作孽呀!”小姨眼圈红了。
“救上岸?我落水了?”山猫惊叫,又被自己怪异的嗓音吓了一跳。
“你投海了,你不记得?”
“我在哪儿投海?!”
“三亚海棠湾呀!你当时是不是喝醉了?”
“哪一天?”
“九天前,对,17号晚上。”小姨拍拍脑袋,满面自责,“医生说你溺水时间过长,脑部受损,可能会有失忆后遗症。我不该说这么多刺激你,什么都别想了,未未,我只是心疼你妈,求你放过自己,也饶了她吧!”
山猫似乎明白了。名叫莫未的女孩投海和他遇难是在同一个时刻。他求生,她求死;他心有不甘,她心如死灰。难道两个人真的在生死线上错换了灵魂?那么,莫未的灵魂也许正潜伏在山猫的躯体中。若两人相遇,说不定可以魂归原体。山猫一骨碌坐起来,急着跟小姨借手机。
“这么晚了,你要打给谁?”
“给朋友报平安。”山猫抢过她的手机,先拨自己的手机号,关机状态。
他给云豹打电话,刚听到熟悉的声音“喂”,就紧张地挂断了。他不知道以何种身份与哥们交谈,难道说,嘿,我是山猫,告诉你件怪事,我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他镇定了片刻,重新拨通了电话:“你好,我找山猫。”
“……你是?”对方的声音很疲惫。
“我是乐云文娱公司的小于,之前一直在跟他联系Preyer乐队来上海演出的事。”他信口说道。
“山猫出远门了,很久都不会回来。抱歉演出全部取消。”
山猫又给圣鹰打电话:“请问山猫在吗?我找不到他。”
圣鹰的声音沧桑了许多:“我也找不到他,如果你哪天见到他了,告诉我一声。”
山猫最后给雪狼打电话。
雪狼简短而低沉地说:“他死了。”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他的心坠入谷底。山猫葬身大海,找不回来了。尽管他的灵魂以这种荒谬的形式延续下来,可那完美的躯体不复存在。
他掩面哀号,觉得自己非人非鬼。小姨紧紧抱住他哭:“宝贝你有什么想不开呀?这儿亮堂堂的,你热乎乎的,能呼吸,能吃东西能喝水,我们都疼爱你陪着你,为什么一定要闯到冰冷恐怖的阴曹地府呢?”
热泪和鼻涕如此真实,母性的怀抱温暖而芬芳。山猫又想起坠海的时刻,冰水贯穿肉身,黑暗吞没人生,他在极度恐惧中窒息。世界上还有比死亡更令人绝望的吗?如果当时能够换回一口空气,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变得瞎聋哑瘸,哪怕当牛当马当老鼠。他只要一口气!
他没有彻底消亡,这是命运的眷顾。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莫未重生。从今以后,没有山猫,只有莫未。不是他,而是她。跟原来的自己告别,比跟任何一个人告别都要艰难。我只能是莫未。她在心里千万遍重复着,眼泪汩汩而流。
三天以后,莫未才鼓起勇气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第一次凝视自己的样子。这个披头散发、一米六左右的小女子穿着肥大的条纹病号服,泛黄的瘦长脸,高颧骨,两撇短眉,一双微微上挑的细眼。她摸摸自己的扁胸,不由骂道,女人长成这样,还他妈活什么劲?可转念一想,也许这并不是最糟的结局。这样总比一个平庸的灵魂植入山猫的躯体要好。
她最讨厌她的声音,因为难以接受性别错位,一张口就觉得自己是个变态。她倔强地保持缄默,别人问话尽量以点头和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