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排。而那个女老师早已不见踪影。
后来几次相亲也不顺利。妈妈给他介绍过一位护士,模样挺机灵,性格也开朗,初次见面跟舅舅逛了半天琉璃厂,又一起吃了涮羊肉,相谈甚欢,约定下周六到北海公园划船。姥姥高兴坏了,默默祈祷那天风和日丽。
终于等到约会的日子,女孩到得早,独坐在湖边的大石头上远眺。她穿碎花连衣裙,编了个麻花辫,两手在胸前悠然地捋着发梢。舅舅望着她的背影,不知动了哪根筋,蹑手蹑脚地躲在石头后面,吱吱叫了几声。女孩触电般弹起来,跺着脚惊声尖叫。舅舅赶紧冒出来安抚她,她瞪着他,咬牙切齿地骂了三遍“神经病”,转身跑了。后来,妈妈代舅舅去道歉,女孩死活不接受,在单位见到妈妈就翻白眼。妈妈批评舅舅玩笑开过头了,因为那女孩从小最怕老鼠,是一种没有缘由的骨子里的极度恐惧。姥姥更是把舅舅骂了个狗血喷头。
舅舅一直都为此纳闷:“她长得就像个小老鼠(那女孩眼睛小小的,门牙稍有点外突),怎么会害怕同类呢?”
要说舅舅感情迟钝、神经粗大吧,也不尽然。
一次山猫跟舅舅过地下通道,一个没有双臂的小伙子在墙角席地而坐,用黑黑的脚趾弹奏电子琴,饱含深情地唱着“天边飘过故乡的云,它不停的向我召唤……归来吧归来哟……”
舅舅停下来,凝神听了好一阵子,从胸口内兜里掏出两张百元大钞,丢进电子琴边锈迹斑斑的小铁罐里。山猫惊呆了,九十年代中期的蓝色“四人头”呀,可以买个最酷的日本原装变形金刚,可以全家老小去王府井麦当劳美美地搓一顿!小伙子显然也吓了一跳,他的歌声停顿了片刻,两只裸露的残臂吃力地摆动了几下,然后冲舅舅深深弯腰。
山猫抬起头,发现舅舅眼含泪水,下意识地捏了捏他的手指。舅舅拉着他匆匆走开,边用袖子抹眼睛边说,苍天呀,他的嗓音如此优美,为什么要夺去他的双手呢?对有音乐天赋的人来说,失去双手比盲人、聋子、没腿的人都要凄惨!
舅舅进入歌舞团后才遇到了初恋,是一位叫郑容容的歌手。他初次拉二胡给她伴奏,她一张口,他就傻了,从没听过那么性感的嗓音,也没见过那么奇异的眼眸。
那时舅舅有个寻呼机。山猫想要什么想去哪逛就给他留言,比如:6点南来顺见,爆肚儿、芥末墩伺候;给我买盒彩色墨水,周五美术课用;8点盛达网吧,最后的圣战!以前舅舅随呼随到,可自从有了郑容容,寻呼机好像变成了石头。
山猫气不过,有天放学直接冲到舅舅家,“砰砰”使劲捶门。门开了,郑容容探出脸来,山猫差点栽个跟头。国庆节他在文化馆见过她一次,她身着华丽的礼服,端庄地在舞台上唱《走进新时代》,嘴巴张得很圆。而此时此刻,她散披着湿漉漉的棕褐色波浪卷发,轻薄睡裙的吊带已滑下肩头,巨峰呼之欲出。她的鼻梁很高,眼眸绽放着红色的光芒,丰润的大嘴唇,有种异域之美。听舅舅说,郑容容的姥姥的父亲是个德国人,她也算八分之一的混血儿。
山猫望着自己的脚尖怯怯地问,我舅呢。
你是小猫猫吧。郑容容把他拉进屋,在他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香波和薄荷混合的味道席卷了他,她的嘴唇柔软而富有弹性。小时候因为长相可爱,他常被女人们亲吻,但这次不一样,他体内触电般颤动起来,仿佛有股蓬勃的力量被她激活了。
舅舅走出洗手间,光着膀子,腰上围了条浴巾,见到山猫略显尴尬。
整个房间像是加上了一层柔光镜,弥漫着甜润的气息,床铺看起来软软的,懒懒的。这不再是单身汉的“狗窝”,也不再是他和舅舅的乐园,而是名副其实的爱巢了。爱欲并不需要很大空间,两个人能相依取暖就够了。
舅舅下厨备饭,郑容容坐在沙发上拿着小锉刀修指甲,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山猫聊天。无论他怎样努力让自己的谈吐和举止显得成熟,在她眼里仍是个孩子。他说,不许你再叫我小猫猫。她笑了,卷发在裸露的肩上抖动。她点起一支烟,从逐渐变大的烟圈中对他说,那我叫你大猫猫。她翘起的手指,微扬的脸颊,那高贵而慵懒的神情,让他想起黑白影片里的德裔女星马琳·黛德丽。
他们三人吃了顿西红柿炒蛋和烧茄子。舅舅望着郑容容的目光是痴迷而忧伤的,筷子在碗里捣来捣去,却不见下饭。这印证了一句话“爱情就像水痘,应该早点经历,晚几年的话它真有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饭后舅舅拉起心爱的紫檀二胡,在外演出他从来不用这把琴。郑容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