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又补充说:“这是给您的。”
叔华感到这些孩子朴素可爱,收下黄瓜小葱,她给了那些孩子铅笔和练习本,并嘱他们每天黄昏来这里读书练字。
时间如风,一刹那便两年了。南洋大学增加了上千名学生和一百多名教员,房子也增建了几十座,而那些乡下孩子像裕廊山的植物一样长得疯快。有几个月叔华到伦敦休假,回来时三个孩子已穿上了鞋子,衣服也穿得整整齐齐了。那个大一点的女孩到城里工作去了,她回来看叔华时,脸上涂了脂粉,头上烫了发,脚上还穿一双漂亮的高跟皮鞋。
凌叔华意识到,孩子们真的无可置疑地长大了。
凌叔华在中文系授课内容是新文学研究(1956年学期,必修课)、新文学导读(1957年上学期,选修)、中国语法研究(必修)和修辞学(1957年下学期,必修)。
她调查这些学生看过什么书,发现他们读书很少,而且书籍匮乏,偶尔看到有一本新书,大家便抢着去买。但是,她也发现,这里的学子爱好新文艺和具有写作才能的很不少。凌叔华被他们的知识饥荒深深感动,授课时格外给补充新的文艺理论。她常对他们讲,无论科学也好,艺术也好,都有它的术语,也有其基本原则。如果做一个学人,就要认识这一合理的新趋势。写一篇小说,光凭灵感是不能取得成功的。天才者或有例外,但有几人呢?关于创作,要虚心采访和研究,只凭自己那点意思,写出来的东西多是狭窄肤浅的。她告诉他们,对新文艺有志的人,要充实自己对大众的了解,然后方能下笔,像过去那样“十载寒窗”,面壁自修,已经跟不上时代了。
为解决书籍匮乏,她利用去香港看望女儿小滢和度假便利条件,为大学带回数百册新书,不到一周,被学生抢借一空。如《文学研究》、《文学遗产》等新文艺之作,在市上发现了,常会加二三倍的价钱,被捷足者率先搜去。有一次她发现多了一本《文学遗产》,便给了一个学生,那个学生竟高兴得流出眼泪来。
四年间,她在新加坡和英国之间来回穿梭之余,还访问了亚洲许多地方。
三
凌叔华在南大教完第一学期课,一月底到台湾去看望苏雪林。在这期间,她与苏雪林一起参观了台中白沟古物保存所,观赏了北京故宫博物院运台的收藏品,并游了日月潭。趁此之便,她又去香港度假,与在香港美联社工作的女儿陈小滢团聚。
凌叔华出于对蒙师辜鸿铭的怀念,去了一次他的故乡马来西亚的槟城。
渡轮靠岸后,凌叔华看见人群中大地先生和两位南大同学在那里等候。大地先生先是带她见过生病在家的槟城艺术协会会长清泉先生,再乘车到北部旅游胜地丹绒武雅的下榻怡园。
凌叔华入室安置好行装之后,下楼来享受花园夜色美景。她告诉大地先生,“辜鸿铭先生出生在这里,我来之前想去凭吊他,可是没有人能告诉我。他是我父亲的好友,他在槟城的声望远不如在北京大,如若槟城加上他在北京的名气,这座城市就名符其实的人杰地灵了。”
大地先生是凌叔华在英国时就认识的朋友,是星、马闻名遐迩的书法家,他说:“凌先生的话确是如此,辜鸿铭先生的事迹和文名在槟岛彰显,定会占尽南亚风光。”
在槟城,凌叔华游览了极乐寺、泰禅寺、观音亭、圣乔治教堂、诗华寺等处,她想起童年时辜鸿铭先生与她说过的那句话:“槟城风景好得很呢。”今天她到这里,果然印证了辜先生的话不是虚言。
而槟榔屿给她最奉厚的报答,便是那篇名播海内外的散文:《记我能知道的槟城》。
一九五九年初,凌叔华利用放年假的机会,踏上了她第三次去日本的旅途。
前两次去日本,正是日本全盛时期,处处有条不紊,确是一个山川秀丽、国泰衣丰的强国。而这次去日本,则是“战后”造访,其国势大不如前,那蓬莱三岛的风光,也在人们心中消褪了颜色。
她乘船途经香港直抵日本横滨,然后转道去日本首府东京。
刚刚放下手里的提具,她便接到张大千先生打来的电话,说刚刚接到巴黎来信,得知今日抵达东京,请即刻到他家共会刚从美国纽约来的画界朋友济远先生。
他们一见如故,大千在日本朋友杉村建议下,次日到镰仓逛庙看梅去。镰仓位于东京南部的神奈川县,背山面海,是一座著名的历史古城,被日本称为“镰仓时代”。在高德院,他们一行到神社看完大佛,便乘的士到锦屏山瑞泉寺看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