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入水，马上就没了顶，整个身体只能随那水流翻滚转动飞速地往下游漂。古旺元一面紧抓住那条胳膊不放，一边试图用另一只手划水来把握方向，尽力把脑袋伸出水面。几番挣扎，他终于把头露出了水面，喷出一口水，猛吸了一口气，用力把抓住的那人往上提了提，那人还没冒出头，侧面一股大浪又把古旺元打进了水中。

这一击使古旺元脑袋嗡的一声，半天失去平衡，只拉着那条胳膊在水中乱转。等他稍清醒点，又能把头伸出水面时，便极力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抓挠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他抓了半天什么也没抓住，心里慌了，唯恐生命难保，便不顾一切乱抓乱挠。不知怎么一来两脚竟接触到了河底，用那只空着的手一按竟站了起来，随着曲木也拉着他站起来了，站起一看，水深不过刚到腰际。他大喘了一口气说：“知道这么浅，咱们早该站起来。”曲木用手在脸上抹着水说：“我的脚早碰到地了，可是叫你你听不到，拉你又拉不起，快要急死了！”古旺元才想起确实听到她在叫喊，可是她喊的是彝语，他听不懂，还以为她是吓得喊救命！

他推着她，叫她两手抓住河岸上的树根石块，爬上岸去。她又反转身来趴在岸上，向他伸下手来，他拉着那只冰凉的手，也爬了上来。站在岸边望望，见不太远处有两点小小的光亮在摇动。古旺元高声叫了起来，对方果然有了回音。问到：“是古旺元吗？”古旺元喊：“是我！”对方又问：“小曲木跟你在一起吗？”古旺元喊：“在这里！”对万喊：“好啦，我们来接你们来了……”古旺元高兴地对曲木说：“好了，一下就找到他们了。原来我们漂了并没多远。”曲木没有回答，却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旺元说：“咦，咱俩这么便宜捡回两条命，你不高兴怎么还哭呀？”曲木反倒鼻涕眼泪地哭出了声。古旺元看她瘦小的身体，还完全是个孩子，便搂住她的肩说：“怎么了？你碰伤哪里了吗？”曲木哭着说：“我越想越害怕。要不是你拉住我，我怕要淹死了。我咋个谢你嘛！”

古旺元说：“你真是个孩子，这是我该作的，我拉你一把，上岸时你不也拉了我一把吗？已经谁也不要谢谁了。”

打着电筒的同志们已经朝他们走近，他拉着她迎了上去。

曲木阿芳究竟还是个孩子，转瞬间又高兴起来。拉拉他的手说：“解放前这里的汉人在路上碰到诺苏，都狠狠地瞪起眼，有的还朝我们啤唾沫，喊我蛮丫头。我好害怕。从没见过你这样好的汉人，你像个大哥哥。”古旺元说：“好。你就当我的小妹妹吧，我回北京时带你上学去！”曲木说：“我才不去，那么远碰上坏人把我拐走怎么办？”古旺元说：“以后就没那些坏人了。”曲木说：“坏汉人是有的哟，从雅安出来那天，在吃饭的那地方，我还碰到一个坏蛋呢。”

古旺元想起在荣经曲木上厕所回来，脸上变颜变色，罗赤中叮嘱不要

问，说彝族最忌讳上厕所被人冲撞，她可能是碰到了不快。便暗暗一笑，宽慰她说：“你别大惊小怪哟，哪有许多坏人，也许是有人不懂彝族风俗，吓着了你……”

曲木在黑地里，脸上发热了。她装作生气地说：“你说些啥子嘛！我讲的是真事，那天我碰到了坏蛋。”

古旺元见她说得很郑重，便也认真起来。问道：“什么样的坏蛋？你认得他？”

曲木说：“那天我，咦，臊死人！我从庄稼地里出来，猛抬头看见大道上有人骑在匹马上，眼睛瞪圆了盯着我看。那人头上戴个黑帽子，脸上系块白帕子，露着两只忽闪忽闪的眼睛，看得我好怕。我低下头紧走。嘿，你猜咋样，他叫一声我的名字，吓得我飞跑回来，连气也喘不上来了！”

古旺元忙问：“他认识你，你就没认出他是谁？”

“你说得轻巧，跑都怕跑不脱，哪个还敢看他！”

“听那声音像是谁？”

曲木说：“开头我也想不起像哪个，后来在路上我想起有点像一个人，我就更怕了！”

“像什么人？”

“几年之前，我跟爹爹在山里住的时候，有天来了两个人。一个穿彝人衣服的拉着一个用绳子捆绑得紧紧的汉族小孩来到我家。我不晓得他从哪里来，来干啥子。他跟我爹爹在屋头讲话，把那小孩绑在我家院中的树上。我在屋外耍，见那小孩哭得可怜，就问他从哪里来，这彝人可是他的主人。那小孩听不懂彝话。只会哭。过了会那个人提着一兜银子走掉了，把娃儿留在了我家。我对爹爹说，你叫别人不要抓汉人当娃子，怎么还买这个孩子？哥哥说那人是个恶棍，这孩子我们